“人生充满了不确定性，谁也不知道下个路口会遇到什么。但心存善意和希望总是好事。”

    5月16日，记者采访市中心医院肾病科副主任宋艳芳时，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车祸已经过去了整整4个月。她和丈夫救助的3位车祸伤者基本康复，大家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记者的提问再次将她的思绪拉到了那个寒冬的午后。宋艳芳将额前碎发拢到耳后，眉头微蹙，“要是那天我和丈夫没有经过那个路口，听到异响后没有停下来，他们一家的故事可能就要朝着另一个版本发展了。”

    “好在，我们赶上了。”

    她粲然一笑，眼睛亮亮的。

    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宋艳芳和时任市人民医院（中西医结合医院）副院长的丈夫孙建国恰好出现在那个路口上，恰好目睹了车祸的发生，他们用人性的良善和医者的专业，改写了这场惨烈交通事故的结局。

    无声的呼救

    两车相撞，一声巨响之后，小轿车安静地停在路边。夫妇俩意识到出大事了！    

    今年1月16日，正值隆冬。

    63岁的欧森林驱车带老伴张姹紫嫣和3岁的外孙蛋蛋外出游玩。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老两口时不时被外孙的天真可爱逗得合不拢嘴。

    突如其来的车祸击碎了祖孙三人的幸福时光。

    16时20分许，途经我市昆仑路与白桦路路口处时，欧森林驾驶的小轿车被一辆比它“彪悍”好几倍的越野车迎面撞上。“彭”地一声巨响，小轿车右前部车身完全变形。

    “坏了！听这声音，怕是出大事了！”途经车祸路口的宋艳芳和丈夫孙建国恰好目睹了车祸的发生过程。虽然他们的车子已经驶向另一条路，夫妻俩还是将车子停到了安全位置，转头奔向车祸现场。

    越野车车主受了轻伤，正下车拨打电话。小轿车安静地停在路边，无人求救。

    越靠近“安静”的小轿车，宋艳芳就越紧张，医生的本能告诉她，如此惨烈的事故，里面的人凶多吉少。她紧扯着丈夫的衣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尽管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车内的惨状还是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驾驶员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头伏在方向盘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车后座的老太太大腿血肉模糊，伤口处露出森然白骨。离她不远处有个满头是血的孩子，正在哇哇大哭。

    本能的选择

    老太太忍着剧痛，对陌生人呼救：求求你们，先救孩子！    

    面对惨烈的车祸现场，宋艳芳和孙建国表现出了超出常人的冷静和专业。他们分工查看了伤者的状况，发现3人虽受了严重的内外伤，好在都还活着。

    仔细观察后，宋艳芳拨通了120电话，详细告知了事故现场位置和伤者的情况。

    先前处于昏迷状态的欧森林逐渐苏醒，满脸错愕和痛苦。宋艳芳走到他身边轻声安慰道：“大哥，您先别紧张。我是医生，初步判断您受了内伤，后排座的大姐腿部骨折，为了防止二次伤害，您先原地等着，救护车一会儿就来。不过，有个孩子伤势较重，最好现在就送去救治。”

    老人还没从车祸中缓过神来，听了宋艳芳的安慰，只是怔怔地点头。

    此时，又有3位路人经过车祸路口，在宋艳芳和孙建国的指导下，热心路人合力将老太太抱下了车。

    “求求你们，别管我，先救孩子！先救蛋蛋！”老太太拽住宋艳芳的胳膊，老泪纵横。

    宋艳芳理解老人的苦心。她看了一眼哭闹声渐弱的孩子，短暂思考之后，向老人出示了自己的医生证件：“您要是信得过我们，我们这就开车送孩子到医院。”

    老太太连连点头：“我信得过、信得过！我的手机被撞坏了，只记得女儿的电话，到了医院，你们帮我联系她！孩子的命，就交给你们了！”

    宋艳芳接过这份沉重的嘱托，抱起孩子，在寒风中飞奔。

    温暖的误会

    患者女儿以为他俩是“骗子”，医院同事以为患者是他俩的“亲人”

    在带走孩子之前，宋艳芳和外科医生出身的孙建国对张姹紫嫣的骨折处做了简单处理。路上，蛋蛋陷入了昏迷，头上的鲜血一点一点渗到宋艳芳的羽绒服上，宋艳芳望着怀里孩子，紧张得双手冰凉。

    突然，蛋蛋呕吐起来。作为医生，宋艳芳和丈夫第一时间意识到孩子很可能是颅脑损伤引起了呕吐，这种情况非常容易引发窒息导致死亡，必须立刻急救。看着脸色逐渐发紫、呼吸渐弱的孩子，宋艳芳让丈夫立即在路边停车。

    两人将孩子抱到路边，宋艳芳不顾血污和呕吐物，用手为孩子清理了口中的异物。

    “有了，有呼吸了！我能感觉到他在呼吸了！”清理完口中异物后，宋艳芳把耳朵贴在孩子鼻子前，激动地声音都在颤抖。

    见孩子恢复了呼吸，孙建国立刻开动汽车向医院驶去。

    为了保证救治环节通畅，宋艳芳在路上联系了市中心医院急诊科值班医生，简单交代了孩子的情况。16时30分，3人抵达市中心医院急诊科，医务人员迅速对蛋蛋展开紧急救治。

    在此期间，宋艳芳按照老太太的嘱托，给她的女儿欧鹭木垚打电话。可是，欧鹭木垚不相信自己的家人遭遇了严重车祸，以为宋艳芳是“骗子”，连续两次挂断了电话。宋艳芳又急又无奈，只好再次拨打电话，直到对方听完她的所有解释，才相信家人确实出事了，连忙急匆匆往医院赶。

    几分钟后，救护车将欧森林和张姹紫嫣也送到了急诊科。经初步检查，老爷子内脏严重受伤，须立即进行外科手术，老太太大腿骨折，须进行清创处理，待急性期过后接受骨科手术。

    孙建国一刻也没有闲着。他先是带欧鹭木垚办理了急诊手续，然后根据老太太的嘱托，帮她寻找远在乌鲁木齐的妹妹——家里这么多人受重伤，总得有人来照顾。可是，老太太记不清妹妹电话，孙建国只好根据零星的线索，打了不下五十个电话总算寻到了人。

    急诊科医生忍不住问宋艳芳：“宋主任，你和你爱人咋这么紧张，家里人出事了？”

    宋艳芳摆摆手：“路人。”转而

    一想，又说，“以后就不是路人了。”

    默契的信任

    宋艳芳不怕被老太太“讹诈”，老太太不怕外孙被陌生人“拐走”，两人“赌”赢了

    经过数小时的抢救，20时30分，3位伤员均转危为安。欧森林和蛋蛋被送往ICU继续治疗，张姹紫嫣入住骨科病房。急诊科医生对欧鹭木垚说：幸好3人送往医院及时，中途救治妥当，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窗外天已黑透，宋艳芳和孙建国坐在医院急诊科的长椅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从那以后，宋艳芳每天都会关注他们的恢复状况。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欧森林和蛋蛋康复出院，张姹紫嫣也顺利接受了骨科手术。

    “妹妹，你们两口子当时怎么想的，怎么就敢把这事往自己身上揽呢？你不怕出事了我讹你！”一次，宋艳芳去探望老太太，老人冷不丁抛出了这个问题。

    宋艳芳被问蒙了，她仔细想了想，答道：“当时那种情况，根本来不及多想，毕竟救人要紧。不过，你现在这么一问，我还真有点后怕！”她在病床边坐下，为老太太掖好被角，“我可能在打赌，赌这种小概率事件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人嘛，总要心怀希望。”

    “说起来，你把孩子交给陌生人，就不怕出啥意外吗！”宋艳芳故作严肃状，把问题还了回去。

    “看样子我也在赌，而且，咱俩都赌赢了！”老太太爽朗地笑起来，“大妹子，你和你爱人不仅仅是好医生，更是好人！我们一家子算是行大运了！”

    听着老人的笑声，宋艳芳突然意识到，那个命运的路口让她和这一家人的人生轨迹出现了交集，对她来说，他们早已不是偶遇的路人，这一家人今后生活得健康与否，都深深地牵动着她和丈夫的心。她将这一家人赠予的锦旗珍藏在家中，当作私人的至宝。

    她也突然明白，即便时光重来，她仍会选择成为一名医生，选择和大学同窗孙建国结为夫妻，选择背负风险在车祸现场救助陌生人。她觉得，人生固然充满不确定性，但人的心里总要有什么是确定的，比如——永远心怀善意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