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尔·托呼提:我这辈子,值了!
玛依拉·吐尔逊 郝建美

    人物简历

    铁木尔·托呼提,83岁,新疆阿克苏温宿县人,于1958年7月来到克拉玛依,先后在克拉玛依安装队、克拉玛依炼油厂、运输公司供热站工作,1993年退休。

    铁木尔·托呼提说:

    ●刚开始,我还能用手抓着井架,让自己不要被风刮走,后来力气耗尽了,还是被一阵大风带着向前跑。幸运的是,我被刮进了一个小沙坑里,于是我顺势蜷缩其中等风过去。谁知,这场大风竟一直刮到了第二天早上……

    ●那时,我们每人每天只能分到7个馍馍,这对我们一群20岁出头的大小伙子来说,顶多就是一顿的量,何况我们还要每天干十几个小时的重体力活儿。“饿”,成了大家晚上睡觉前聊得最多的话题……

    ●说是房子,其实也就算半个地窝子。墙壁是用泥巴糊的,屋顶是芦苇草铺的,床是几块木板拼的。虽然简陋,但我们总算有了自己的家。“我知足了”,入住新房的第一晚,媳妇和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当年的克拉玛依,自然条件很艰苦,但只有经历过苦日子,才更能体会到现在幸福生活的甘甜。而且,那时的我们经常‘苦中作乐’,工作、生活有趣儿着呢。” 12月11日,作为克拉玛依第一代“石油人”的铁木尔·托呼提接受了本报记者的采访。忆及当年,他说——

    与死神擦身而过

    到克拉玛依后,我被安排到安装队当安装工,负责帮井队搬家。那时,我们没有自动化设备,安装基本靠手,钢管全部靠抗,由于需要出大力气,我的肩膀被磨到冒泡出血,两条胳膊更是经常累得抬不起来,一回到宿舍倒头就能睡着。

    后来干得久了,肩膀上的皮磨糙了,胳膊上的劲儿也大了,我就觉得“没啥是我不能抗的了”。却不知,苦点累点不算什么,沙漠风暴才更可怕。

    1958年10月的一天,一大早,调度通知大伙儿有口井要搬家,我们就坐着敞篷卡车赶到了井上。当时的天空有些阴沉,耳边时不时还有些“呼呼”的风鸣声,这是刮大风前的预兆,可谁也没当回事,开始按照分工各忙各的。

    然而,中午刚一过,沙漠里的风突然就变大了。没等我把手里的活儿干完,一阵劲风刮过,我差点被风从井架上带下来。下意识死死地抓住井架后,我在大风里迅速下撤。等我安全落地,准备找同事商量去哪避一避时,风已经大到让我无法前进一步。

    刚开始,我还能用手抓着井架,让自己不要被风刮走,后来力气耗尽了,还是被一阵大风带着向前跑。幸运的是,我被刮进了一个小沙坑里,于是我顺势蜷缩其中等风过去。谁知,这场大风竟一直刮到了第二天早上。

    夜里,我又冷又饿,好几次想跑出来找其他同事想办法,可一探出脑袋,就又被风打回来。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累得睡了过去。

    “铁木尔”“铁木尔,你在哪?”……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同事们的呼喊声叫醒的。这时,我才知道,大风过后,钻井处派了很多人到井队上找我们。大家找到我时,我只有脑袋露在外面,身体已经全部被沙土埋住了。同事们费了好大劲,才把我从沙坑里拽出来。等我回到宿舍,想到自己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这才心里一阵后怕。

    为了吃饱攒馍馍

    除了大风,当时的克拉玛依还十分缺水。为了解决工业和生活用水问题,1960年,新疆石油管理局决定修建百口泉至克拉玛依段的引水工程。那时候没有机器,全靠人“抡镐头”。作为出力的好手,我们安装队“当仁不让”地上了阵。

    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到了冬天,我们几乎没有副食品供应,伙食越来越差,能吃的只有馍馍。后来,就连馍馍也越做越小。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时,我们每人每天只能分到7个馍馍。这对我们一群20岁出头的大小伙子来说,顶多就是一顿的量,何况我们还要每天干十几个小时的重体力活儿。“饿”,成了大家晚上睡觉前聊得最多的话题,而为了能吃饱,还发生了不少趣事。

    饿肚子的时候,大家就想吃一顿饱饭,感受下“饱胀感”。于是,我们试着把馍馍泡到水杯里,等馍馍吸水膨胀了再吃。但我们发现,这样虽然饱得快,饿得也快,而且,还要时不时上厕所,耽误工时。

    后来,我的同事吾休儿(音)想到了一个新办法,就是每天少吃一个馍馍,攒起来,攒多了再一起吃掉。

    “我一定要吃得撑撑的躺在床上睡一觉,那得多美。”听他说得太诱人,我们队上其他人也跟着他一起攒馍馍。为了防止馍馍变质,我们还每天晚上把馍馍放在火炉上烤干水分。

    一天,吾休儿高兴地跟我们说,他已经攒了30个馍馍,要“开始行动”了。然后,我们就看着他一边聊天,一边吃光了30个馍馍。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因为吃太多消化不良开始肚子疼。为了消化这些干馍馍,他又是跑又是跳的,折腾了大半宿,吓得我们差点把他送去卫生所。这件事,大家笑话了他很多年。

    表演节目很自豪

    回忆起年轻时的经历,有辛酸,也有快乐。

    那是1960年9月的一天,一辆帅气的吉普车开到了我们工地,你们猜是来接谁的?我!

    “铁木尔·托呼提在吗?把行李和热瓦普带上跟我走。”我们安装队的副队长杜尕麦提(音)从副驾驶上下来,冲着我喊道。

    “啥事情?”我有些担心,那个年代,吉普可是高级车,大人物才能坐呢,为啥叫我去呢?但转念一想,我只是偶尔在休息时给工友们弹热瓦普,应该不算犯错误,于是,拿了东西就跟着上了车。

    “马上要国庆节了,新疆石油管理局说要办场演出,组织咱们基层有艺术特长的员工一起排练几个节目。”等车停在了一个简陋的小院前,副队长才告诉了我来这里的原因。

    很快,拉手风琴的、唱歌的、跳舞的……几十个不同民族、不同性别的工友齐聚一堂,开始排练。我和弹都塔尔、打鼓的几名工友组成了一个临时乐队,给唱歌、跳舞的工友伴奏。

    排练时,我看不懂五线谱,但只要别人弹一次,我就能模仿着弹出来。就这样排练了一个月,演出的日子到了。

    因为是第一次在这么隆重的场合表演,我紧张得腿一直打颤。但直到今天,我已经忘了当时弹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却始终记得自己弹着弹着突然就不怕了,相反,看着台下满满的观众,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看,我不仅能干体力活儿,还能给这么多兄弟姐妹表演节目呢。

    家是半个地窝子

    刚到克拉玛依时,我住在黑油山的地窝子集体宿舍里,虽然好多人挤在一个屋子里,但我一个糙汉子,不挑。直到1962年冬天,我回老家结了婚,带着媳妇回到克拉玛依后,才发现房子问题迫在眉睫。

    “连间屋子都没有,你咋敢带我来的呀?”直到现在,我还清晰地记得媳妇看到地窝子宿舍时,那难以置信的眼神。

    “她会不会把我撂下,一个人跑回老家去啊?她要是回去了,我该怎么办……”那一刻,一堆问题在我脑子里打转儿。我着急地说:“这都是暂时的,以后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克拉玛依也会变得更好,我一定会让你住上宽敞明亮的大房子。”

    于是,天气暖和后,我赶紧挑了块地方,找朋友帮忙盖房子。

    说是房子,其实也就算半个地窝子。我们挖了一个一米多深的大坑,把地面整平,就开始靠边砌墙了。墙壁是用泥巴糊的,屋顶是芦苇草铺的,床是几块木板拼的。虽然简陋,但我们总算有了自己的家。

    “我知足了”,入住新房的第一晚,媳妇和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而随着克拉玛依的快速发展,我当初的诺言也成了现实。上个世纪70年代末,我们住进了朝阳新村的平房;1985年,我们又搬进了黎明新村的楼房;现在,我们更是住上了宽敞明亮的改善性住房。

    在这60多年时间里,我亲眼看着克拉玛依从一片戈壁荒滩,慢慢发展了成了一座美丽富饶的城市。回忆往昔,我这辈子,值了!

时间:2021-12-21    来源:克拉玛依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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