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正:哪里需要俺,俺就上哪去
刘红艳

    人物简历

    吴德正,河南登封人,生于1931年12月,1948年参加革命,1952年赴朝参加抗美援朝作战。1958年8月,吴德正所在的部队从朝鲜战场撤回,整体转业到克拉玛依,至此他从战士成了石油工人,开始参加油田建设。

    在部队,他当过通讯员、警务员、库管员、押运员;在新疆石油管理局工作期间,他干过调度,管过后勤生活,也到南疆参加过大会战,服务过的单位有几十个。1991年,吴德正从新疆石油管理局供水处生活服务公司退休,今年已满90岁。

    吴德正说:

    ●在部队,俺当过战士,也干过通讯兵、警务员。后来打完土匪,俺又加入了土改工作队,成了一名工作队队员,打土豪、分田地……俺想,这可能也为日后俺在新疆石油局的几十个单位干不同的工种,奠定了基础吧。

    ●在朝鲜战场上的每一天,俺都被战友们大无畏的英勇牺牲精神感动着,如今想来,俺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幸运的人。面对狂轰滥炸,穿过枪林弹雨,最后还能活着走出朝鲜战场,而俺的那么多战友,却永远留在了那里……

    ●俺在新疆石油管理局几十个单位服务过,可以说,俺就是油田建设中的一块砖,哪里需要俺,俺就到哪里去,组织让俺干啥,俺就干啥,只要能为油田建设出一份力,做一分贡献,俺就觉得高兴、自豪,没白活这一回。

    每天早晨吃过早饭后,吴德正都会去塔河路的批发市场采购一些果蔬。

    90岁的吴德正和84岁的老伴对生活的需求很少,甚至家里的家具和陈设还保持着上世纪90年代初的模样。虽然腿脚已很不灵便了,但除了每天的日常采购,还有一项任务是吴德正每天都必须“执行”的——那就是到退休站和几个老伙计见见面、聊聊天。

    “老朋友现在也没几个了……尤其是和我一起从朝鲜战场上下来的战友,有的好些年都没见过了,还真挺想他们的。”

    11月18日,当初冬一缕明艳的阳光从窗户射进老旧的客厅时,吴德正的思维又回到了那战火纷飞、豪情满怀的红色岁月——

    放牛少年扛起枪杆

    俺没啥文化,就上过两年学,参加工作前,一直在家乡放牛。

    1947年,听说县里在招兵,俺便想去试一试。可能是俺个头高的原因,一去就被选上了,从此便开始了俺的戎马生涯——俺成了河南省独立团的一名战士,参加了剿匪战争。

    那时候,河南的土匪数量不少,也很猖獗,俺和部队打了一年多土匪。记忆中有一次战斗最为激烈。

    那次俺们在山上遭遇了一大股土匪,他们火力特别猛,俺们战斗力有限,久攻不下,眼看着他们就要集结力量再次进攻时,上级领导让俺当联络员,到山下去搬救兵。俺穿过重重封锁,终于联系上后援部队。后来通过河南军区,俺们调上来60多门大炮,胜利就基本上是属于俺们的了。

    打土匪那会儿,俺年纪还小,也不知道害怕,首长们让俺怎么打,俺就怎么打,让俺干什么,俺就干什么。在部队,俺当过战士,也干过通讯兵、警务员。后来打完土匪,俺又加入了土改工作队,成了一名工作队队员,打土豪、分田地……

    工作才两年,俺就干了这么多岗位,俺想,这可能也为日后俺在新疆石油局的几十个单位干不同的工种,奠定了基础吧。

    侥幸躲过美军炸机

    1951年4月,俺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总后勤部三分部867分团的一名战士,奔赴朝鲜战场。本来俺们是要坐火车去的,但是因为铁路被炸了,俺们在东北待了1个多月,最后是坐着汽车跨过鸭绿江到了朝鲜。当时,第五次战役已经打响。

    作为后勤部队押运班的一名班长,俺很清楚地知道此时战事是多么吃紧,运送补给更是一项极具挑战的艰巨任务。

    当时,美军依旧占据着绝对的制空权,只要发现俺军部队后勤补给,就会立马加强航空兵的兵力投入,将战机数量增加。据说当时最多增加到了3000架,从空中给俺志愿军的运输补给线疯狂地火力轰炸。

    这样的轰炸,俺几乎每天都在经历。其中,印象最深的有两次。

    第一次是1951年8月底的一天,俺作为押运班班长,带着3名战士从新成川押运了一趟补给列车去东海岸前线。

    这节列车共15节车厢,装的都是米、面、油、饼干等。还没走到一半,俺们就遭遇了十几架美军飞机的狂轰滥炸。

    飞机轰鸣着,嚎叫着,一次次向俺们袭来。俺和战士们把米、面袋子垒起来,做成掩体,以躲避敌机的轰炸。然而,当这轮丧心病狂的轰炸结束后,火车被炸断了,俺们4人也只剩下俺和另一名战士活着,其他两名则惨死在美军的炮弹下。

    第二次是1952年底,俺被调到特殊库房当排长。有一天晚上,轮到俺站岗,半夜时分,美军的飞机又呼啸而来。俺赶紧招呼大家往山上跑。

    俺们的库房紧挨着丘陵,山上有防空洞。可是这一波轰炸实在太猛,飞机嗷嗷来袭,还不等俺跑进防空洞,便被炮弹炸飞的厚土结结实实地掩埋了。

    当世界安静下来后,俺发现自己还活着,就努力地用手刨土,嘴里也发出“呜噜呜噜”的求救声。后来,俺是被警务班一个外号叫“大呆子”的战友从土里“拔”出来的。等俺从土里站起来,在库房周围巡视一圈后才发现,它早已被敌机炸得一塌糊涂,排里20多个战友全都牺牲了……

    守候半宿“劫道”粮车

    死亡无时无刻地威胁着俺们,除了敌军的疯狂侵袭,还有寒冷和饥饿。虽然俺们是后勤部队,但也经常面临着无米下肚的窘境。

    那是1953年12月,在一次撤退时,俺们后勤部队80多个人走到一个叫武昌洞的补充点时,因为缺粮被困住了。

    “不行就到山下公路上,看能不能从过往的志愿军那里找点儿吃的!”

    营长实在没办法,便安排俺和4个战友连夜下山,在公路上守候。那晚,天气非常寒冷,俺们穿着棉衣、棉鞋还冻得瑟瑟发抖,只好在雪地上不停地来回走动。

    俺们在公路上足足等了5个多小时,终于在天快放亮时,看到了两辆志愿军的汽车。

    这是两辆嘎斯车。车上拉的正是粮食,一车高粱,一车大米。

    原来,这些粮食是要送到前线的,但因为赶上部队撤退,道路又被封锁,粮草便没能送到指定部队。

    “能不能把粮食转给我们,俺们再给上级补张条子,行不行?实在是没有吃的了……”经过一番央求,他们同意了。

    粮食拉到补充点后,俺们留够了口粮,把剩下的粮食分给了当地老百姓。

    这一次,俺们是“劫”了自己战友的粮草才渡过了难关。其实,在朝鲜战场,俺们甚至还打过朝鲜人民军粮食的“主意”。

    他们的粮食一般放在地道里。有一次,俺们后勤部队60多个人实在没吃的了,当在地道发现粮食后,便“拿”了两三袋。尽管这样,最后分到每个战士口袋里的粮食,也仅仅够糊口。

    在朝鲜战场上的每一天,俺都被战友们的大无畏的英勇牺牲精神感动着,如今想来,俺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幸运的人。面对狂轰滥炸,穿过枪林弹雨,最后还能活着走出朝鲜战场,而俺的那么多战友,却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油田建设的“一块砖”

    1958年8月,俺随部队从朝鲜回到了祖国,随后俺们便整体转业,到克拉玛依参加油田建设。

    俺们先是坐火车,然后是坐汽车,再后来新疆石油管理局的汽车又把俺们接上,在颠簸了二十多天后,俺所在的二营共1300多名战士,终于踏上了克拉玛依这片充满激情的土地。

    当时俺是排长。到克拉玛依后,俺们的第一项工作是到白碱滩打土块,盖房子。两个月后,俺又带着三十多名战友到阜康炼钢铁。

    那段岁月,至今让我难忘。

    俺们去的是一个叫“四工”的地方,说是炼钢铁,其实每天都要到山里找矿石、挖煤。

    当时,天气已经非常寒冷了,天山深处气温能达到零下40摄氏度。俺们虽然住在房子里,但一到夜里,那种冷,真让人觉得彻骨切肤般地痛。实在没办法,睡觉时,俺们脚上就穿着老毡筒、身上穿着羊皮袄,再把棚布从头到脚盖在身上。

    吃得也不好。俺们的饭食多是当地一种发了芽的麦子做的面食,吃到嘴里发黏,发苦,还不好消化。炼钢铁消耗劳动大,因为是土炉子,又是土方法,炼钢时灰尘特别多……不过,这些困难和朝鲜战场上的生死考验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1959年1月,俺带着三十多名战友回到了克拉玛依,把他们一个个分配到各个单位,最后就剩我一个“光杆司令”了。

    “要不你就到机关总调上班吧。”当时一名劳资科科长对我说。

    “不行、不行,我文化低,干不了这活……”俺本能地拒绝着。

    “先干着,不行再说。”科长这样安排了,俺也不好说什么,就干起了调度。

    随着克拉玛依油田发展建设的步伐,在此后的几十年工作生涯中,俺不但在九公里、车排子等地干过调度,还干过采购,大冬天跑到伊犁、福海等地给矿区各单位搞冬运,又在修缮大队给大家伙儿修过房子、火炉子,还管过幼儿园教育、分房子……1979年,南疆大会战期间,管理局抽调了100多名干部到南疆,俺又去了皮山、叶城,一待就是两年。

    屈指算来,到1991年退休,俺在新疆石油管理局几十个单位服务过,可以说,俺就是油田建设中的一块砖,哪里需要俺,俺就到哪里去,组织让俺干啥,俺就干啥,只要能为油田建设出一份力,做一分贡献,俺就觉得高兴、自豪,没白活这一回。

时间:2021-11-24    来源:克拉玛依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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