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4月,杨拯陆(右2)离校赴疆前与同学合影留念。
地质勘探队队员在野外踏勘时留影。
杨拯陆(右)和队友。图片由独山子展览(博物)馆提供
●庞艳秋(独山子石化公司新闻传播中心)
白牙齿弯眉毛,是你最美的记号,长头发迎风飘,绽放青春风采。仅存的几张黑白照片上,刻着你的微笑、你的青春、你的美好……
——题记
“祖国的需要就是我的理想”
照片上的女孩儿叫杨拯陆,是杨虎城将军的女儿。这是一个有点另类的女孩儿,所作所为都不寻常。或者说,她是女孩儿中的一朵“奇葩”。
1936年3月12日,她出生于西安。她9个月大时,张学良、杨虎城两位将军发动“西安事变”,随后,杨虎城身陷囹圄,她的母亲谢葆真前去陪伴。外婆带着杨拯陆逃往四川,颠沛流离。
在颠沛流离中长大的杨拯陆却有着远大的理想。
这在金钱、名利、地位霸占了人们心灵的今天,很可能会遭到吐槽,被嬉笑着说成“傻帽儿”“冒天下之大不韪”。我还是要写下这样的小标题,因为我认为少数精英的情怀非我等俗人可以理解,而我等俗人拥有的安稳正得益于“傻帽儿们”远大的理想!
杨拯陆是在西安女子中学读的中学,成绩优秀,是班级的团支部书记。1953年考入西北大学石油地质系,因各方面表现突出,18岁就入了党。
她眼界宽,知识面广,知道新中国缺少能源,急需地质人才。
她文笔好,在《陕西日报》上发表过文章《我要做一名祖国工业化的尖兵》。
她很另类,作为一个女孩子,不醉心于女红针线也就罢了,还下决心搞什么“野外地质勘探”,为祖国的石油事业作贡献。谁都知道野外地质勘探是个苦活儿,男人们都迟疑的事情,她一个小女孩儿非要去做,“奇葩”。
她非要去野外搞勘探
作为名将之女,毕业时杨拯陆可以有多种选择,留在西安或者去北京、上海,对她来讲都很容易。但她首先想到的是“祖国的需要”,她选择了最艰苦的地方,第一志愿是到新疆去,她用行动去认同那个年代流行的一句话:我是祖国一块砖,哪里艰苦哪里搬。
当时,新疆石油管理局的领导考虑到她是烈士的后代,又是一个女孩子,准备把她留在地质科。她急了,找到领导表示一定要到野外搞地质勘探。局领导见她决心已定,只得答应。她高兴得手舞足蹈,情不自禁地唱起《勘探队员之歌》:是那山谷的风,吹动着我们的红旗;是那狂暴的雨,洗刷着我们的帐篷……
她的种种“野蛮言行”,蓦地让我想起毛主席的诗: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被杨拯陆当年的激情感染,我特别好奇《勘探队员之歌》是咋唱的。多方搜寻之下,功夫不负苦心人,我终于找到了,并跟随老旋律唱了好久好久,如痴如醉。
我看到了一张杨拯陆骑马的旧照,马上的她笑得那么灿烂!她的飒爽英姿让我想起《木兰辞》中的几句诗: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还情不自禁地暗自揣测:替父从军的花木兰也会笑得如此灿烂吗?
地质勘探工作却不像她的神情那样轻松,要翻山越岭、风餐露宿。夏日的中午,整个戈壁像个大蒸笼,到了晚上,却寒气逼人。正如俚语所说: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
她的行装很简单,一个帆布地质包和一个军用水壶。住的是简陋的帐篷,看上去似乎难抵戈壁的狂风巨沙。
1957年,杨拯陆担任了地质勘探队队长。一次野外勘探后,因为路途很远,她和队友无法及时回到大本营,只好在附近找了一个山洞住下。
夜幕降临,洞外传来阵阵狼嚎。她让队友先睡,自己捡了一些树枝将洞口堵住。半夜里,狼嚎声越来越近,她用火柴点燃草把后,扔出洞外,吓退野狼。天亮后,他们洞内洞外观察了一番,恍然大悟——昨夜他们住在了狼洞里。
夏天的戈壁酷热难耐,队员们的水常常不够喝。杨拯陆总是把水留给队友,自己的嘴唇却干裂得流血。
一次野外勘探,正前行时发现了一洼浅水,水中浮着许多红色的小虫。杨拯陆见了,不顾水脏,俯下身去就喝了几口。实习队员看到队长渴成这个样子,心里很难受,后悔不该喝队长的水。
将最高的山留给自己去爬,将最远的路留给自己去走,将最艰难的任务留给自己去完成,年纪轻轻的杨拯陆因此深得队友们的拥护和爱戴。
给山川取个温暖的名字
时而烈日灼烤,时而狂风大作,时而野狼出没……野外勘探是个危险工种,先后有多名地质队员牺牲了:113地质勘探队戴健、李月仁;轮台吐格尔明地质勘探队李乃春、杨秀荣,115地质勘探队周正淦……
杨拯陆得知这些不幸的消息后,经常叮嘱战友:提高警惕,爱护自己;不能因此而产生害怕思想,我们应当以更勇敢的行动来弥补这些损失……
艰苦的工作环境锤炼了她的意志,但丝毫没有减退她对工作对生活的热情。在勘探中,她们给一个个典型的地质构造起了一个个温暖的名字:五彩湾、火烧山、北三台等。后来,随着中国石油的大规模开发,这些名字被永久地写进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地图册!
“给每一座山取个温暖的名字”,是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里的一句。只要心里有春天,即便面对的是茫茫戈壁,也会有诗人一样的情怀。
1958年5月底,杨拯陆所在的独山子矿务局106地质勘探队完成了克拉玛依地区1950平方公里的地质详查任务,并撰写了《克拉玛依山区地质总结报告》,明确指出在克拉玛依地区存在生油层,存在储油构造。后来的石油开发建设证明,杨拯陆给出的结论是正确的,可见这个队的地质勘测水平是很高的。
杨拯陆原定在9月份举行婚礼。就在此时,他们又接到了三塘湖地区的勘测任务。她立即推迟了婚期,并告诉自己的男友,她将用新的勘测成果作为自己新婚的贺礼。
她的笑容永远驻留在广袤戈壁
1958年9月25日,也是那一年的中秋节。106地质勘探队已经完成了三塘湖的勘测任务,队长杨拯陆给全队五个小组安排好搬迁任务,她和队友张广智则搭乘搬迁的车,在距三塘湖约35公里的石板墩泉下了车,打算额外再勘测一下。
不料天气骤变,狂风夹着暴雨,不一会儿,雨变成了雪,气温由20℃骤降至零下20℃。整个荒漠都被冰雪冻住了,可怜杨拯陆和张广智穿的都是单薄的衣服。
第二天,营地的队员们找到了他们冻僵的尸体。从雪地上的印迹判断,张广智先倒在雪地里,杨拯陆拖拽着冻僵的他走了几步。随后倒在距离张广智十几米远的地方。她倒下以后还坚强地向前爬行着,曲张着僵硬的十指,一次又一次地交替着嵌进冰雪中,拖着沉重的身体,向着归队的方向缓缓地前移、前移……
当人们发现她胸前衣服内保存的地质资料完好无损时,都不禁失声恸哭。
杨拯陆牺牲了,年仅22岁。
她牺牲后,党组织把她勘查过的三塘湖盆地的一个含油地质构造命名为“拯陆背斜”。她心里装的是“祖国的需要”“石油事业”,那么也让广袤的戈壁及这里的人们永远记住她吧,记住这个青春永驻的女孩儿!
22岁,还是个花季女孩儿。在敬佩与惋惜中,我想象着她结婚时的样子,爱笑的她定然会笑得格外甜美吧!再也见不到她灿烂的笑容,路过她的遇难处时,只有深深地鞠躬、深情地祭奠了。
我想起臧克家的诗: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杨拯陆会永远地活在我们的心中,容颜不老。
杨拯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