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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的胡基墙
两木金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我出生在破旧的祖屋,那是我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祖屋的前院是两间大瓦房,我家和大伯家各居住一间,后院是三间厦子房,因年代久远,家贫无钱修缮,祖屋早已百孔千疮。白天,一缕缕阳光穿过屋顶瓦片间的破洞,洒下一道道金黄的光柱,我喜欢看那在光柱里欢快跳跃的粉尘。到了夜晚,我躺在火炕上,数着天上的星星入眠。

包产到户后,农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时候,村子重新规划街道,给我家分了一院两间宽的新宅基地。为了从破旧的祖屋里搬出去,父母用勤劳的双手,在土里既刨食又刨钱,甚至于砸锅卖铁、东家借、西家凑,拉下了多少年都还不清的饥荒,硬是拼了命才盖起了两间土木结构的大瓦房。大瓦房很少用砖,只是在几个承重柱和门窗框四周用了少量蓝砖,其余的墙体都是在土墙上面胡基盖房子。

那时候,我家临街的院墙也是土夯的。土墙底下最宽处约一米,顶部最窄处也有五六十厘米。

那个年代,农民一年到头守着自家那几亩责任田,几乎没有人进城打工。在农闲时,如果谁家盖房子,像夯土墙、打胡基这样的重体力活,淳朴厚道的邻里乡亲们便会义务帮忙干活儿,不收取一分工钱,主家只需管一日三餐。

夯土墙时,父亲和邻居叔伯们先打好地基,然后在其四个角各深埋一根高约三四米的木椽作为柱子,将其顶部收口固定,呈上窄下宽的梯形,从底部向上用一根根木椽紧挨着固定在四根柱子上,形成长三米、宽一米、高一米多的空间,给里面填进二三十厘米半潮湿的黄土。黄土不能太干,也不能太湿:太干没有黏性,土墙不结实,土墙太湿又容易倒塌。

夯土墙用的是半圆球形的大铁锤子,有十来斤重,平面处有一小孔,嵌入约一米长的木棍,其顶部安装长约二十厘米的木手柄。用这大铁锤夯土,不需要什么技术,全凭一身好力气。父亲双手高高提起大铁锤,用力锤打坑土,待黄土被锤打得坚如磐石后,再填入一层新土,继续锤打。父亲一边夯土墙,一边向上添加木椽,直到土墙高约三米。盖房子的土墙不能太高,否则容易倒塌。等土墙晾晒干透后,匠人在上面高高垒起胡基,架椽铺瓦盖房子。土夯的院墙只有两米高。

那时候雨季特别长,雨淅淅沥沥地一下就是十天半个月。土院墙怕水泡,今天这塌一块,明天那垮一片,没几年,土院墙便垮塌得连人都遮挡不住了。

父亲嘴里咬着旱烟锅,看着土院墙鸡飞狗跳的残垣断壁,对母亲说:“不打胡基垒墙怕是挡不住贼娃子了。”

春暖花开时节,父亲开始打胡基。他找土质黏性大的荒地,平整好一处土地,用一个平底大石磓夯瓷实,上面放一个长方形的木板模具,长五十厘米、宽四十厘米、高十厘米,在模具里撒一些草木灰,打好的胡基就不会和地面粘连。父亲将湿黄土用铁锨铲进木板模具里,用一块长条木板沿着模具四周来回刮动,使泥土整齐地平铺满模具,然后用平底大石磓用力砸泥土。大石磓重二十多斤,提起来很费力。打好一个胡基,一般只需要提起大石磓,在泥土上砸五下:四周各砸一下,最后在中间砸一下就好了。之后,拆掉模具,取出土坯,垒起来自然风干。父亲从早忙到晚,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又用体温烘干,一天累死累活地能打四五百个胡基。

经过一个多月的辛苦劳作,父亲打了上万个胡基。为了防水,父亲和叔伯们用架子车把胡基拉到村里的砖瓦窑烧成砖。望着胡基砖砌成三米高的院墙,父亲乐得合不拢嘴。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老屋的胡基院墙早已拆掉,在原址盖了楼板平房。当年,前院两间大瓦房的土外墙用胡基砖包起来加固,至今矗立了近四十年。胡基砖上斑驳的岁月痕迹显露出父亲为了养育儿女辛苦操劳,对我们付出了深沉的爱。看到胡基砖,我就想起了父母健在时那令人难以释怀的旧时光。

作者简介:

两木金,本名金林,陕西省武功县人,毕业于西北大学新闻系,陕西广播电视台九号发射台工程师。作品散见于《三角洲》《精短小说》《作家文摘》《农民日报》《中国应急管理报》《人民代表报》《山西晚报》《西安晚报》《西安日报》《兰州日报》《泰州晚报》《咸阳日报》等报刊。散文作品获2021年“三亚杯”全国文学大赛金奖、第九届“相约北京”全国文学艺术大赛一等奖、2022年“最美中国”当代诗歌散文大赛一等奖,已出版散文集《遥望故乡月》。

时间:2023-06-26    来源:克拉玛依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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