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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片戈壁(散文节选)
李琸

李琸,是一位从新疆油田生产一线走向全国的青年作家,继2022年长篇小说《返青》在全国知名刊物《钟山》发表后,她笔耕不辍,今年,另一篇散文《我有一片戈壁》荣登国家级刊物《人民文学》(2024年第2期),并被该刊和“石榴云”平台推介。

4月6日,克拉玛依市(石油)作家协会与克拉玛依新华书店有限责任公司联合举办了“青年作家李琸作品分享会”。现场,7位本土作家品评了她的作品,并与书友互动。现将散文《我有一片戈壁》与评论的节选内容刊出,以飨读者。

李琸,本名李春华,“90后”作家。中国石油作家协会会员、新疆作家协会会员、克拉玛依市(石油)作家协会副秘书长。散文《我有一片戈壁》发表在《人民文学》2024年第2期,另有长、短篇小说,散文见于《钟山》《西部》《西湖》等杂志。

1

我来这儿的多少年里,脚踩这片土地,呼吸这里的空气,追赶这片天空的云彩,经历着秋冬、春夏的寒暑两季,每日看着磕头机就这样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这个上扬下俯的动作。如果它们有故障了,我的师父就会拿着管钳和扳手来修理,才会断电停下它们。又或许因为一场大风,在野外架空的三百八十伏的电力线因为松动而彼此碰了一下,电路短路导致电线杆子上令克开关被顶开。停了电,它们才会喘口气稍作休息。我在这里干活,和它们一样,只要没有什么紧要的事,就会每日一如既往地拎着一把管钳和一桶清洗剂巡井,除非工作或生活遭遇什么变故。周而复始地走在一眼看到头而时间过得无比漫长的巡井路上,我不知道自己日后还会往哪里去。

磕头机周围的壤土,是推土机从附近的土丘赶来的,我和师父一锨一锨把它们铺开、垫平、踩实,那一片一脚踝深、十二米长、八米宽的悬土方,被叫作井场。嗅到带臭鸡蛋味的石油香,我快速躲开,取油样的时候要站在上风向。从青克斯山吹来的每一缕风,拖尘带土,黏附在曲柄销子上的泥最厚,那里会定期加注如老酱般黏稠的黄油。还有那夜夜挂在磕头机上空最亮的几颗星星,每一颗星星都引着一台磕头机俯扬。我知道站在哪几个方位,可使火红的太阳四季不变,从一台磕头机平稳的底座升起,又在一台磕头机的游梁摆动间下沉出戈壁落日圆的景象;我还晓得,春天里,在哪一片凹地,猪毛菜最先抽出芽,哈,我窃喜那条注水管线的缝,怎么焊都焊不严,还经常被遗忘……这种熟悉,让我渐渐变得懒惰,不愿再成为别的土地上的人。就像在这片油区,采油树的手轮只能朝西北,因为季风是从西北面的青克斯山吹来。

2

志平师父站在我对面,我看到他脚下的光秃向他背后无边的戈壁一溜烟跑远了。他的手脸和戈壁一个色,深浅褶皱里藏着条条黑色油污,像是岁月的符印贴在脸上。他穿一身被油污腌得可以挂住蟑螂的红工服,手持一根新折的红柳枝,帽檐转到后脑勺。如果不是看到他手里的红柳枝在摇晃,会让人怀疑他就是一个套着衣服的铜像。很多天后我才知道,这是我们采油班的传统:徒弟报到那天,师父要接,不管手头有什么要紧的活儿。

看着这尊铜像,我不禁想开了,以后是要续接上他这一生了吗?等他退休,他会把他呼吸过的空气留下,会把比我年纪还大的一台台磕头机留下。说不准哪一天,在巡井路上,我会捡到染着他头油的红工帽、被他指甲穿透的白手套。又或许,在一个不经意的上午,我被他在土丘上深陷出的一个脚窝摔个驴爬子,被他留在红柳丛里的一声呼哨声惊掉魂。谁知道哪台磕头机的夹缝里,塞着他用钝了的涡轮的活动扳手、遗忘掉的一截子盘根。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仰望的天空,挤挤挨挨的,全都是他留下的眼睛。

3

中学时代,我在马路上曾经看到过一个女采油工,背包上的粉色熊猫挂件暴露出她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年龄,晒斑密密匝匝地落在深茶色的扁平脸上,一身红工服和青春、时尚沾不上边,裤腿上还有点点油斑。她从我跟前走过,目光发飘,蛇形步态好像把戈壁荒漠上晒晕的尘土也拖曳来。我目送她离去,好像在目送一个未来日子里的自己。我还未走到成年,我的成年已经在她那里开始。我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日子已定下结局,大多数回小城的青年都会是这个选择。

4

实习期结束在那一年的冬天,我从此开始一个人孤零零地拎着一把管钳、提着一桶清洗剂巡井。戈壁的冬天总要连续一个多月下雪,雪盖住了推土机碾压的沟坎,稀稀拉拉地露出猪毛菜、红柳、梭梭和芦苇,我们的工具房看上去都矮了一截子。举目望去,远处的同事成了一个扎眼的红点,飘来飘去。每一次大雪过后,我巡井都要蹚着雪重新开路,雪花一片片如精灵般跌落在地上,遇到大太阳的天气,眼睛被白茫茫的一片炙得发慌。手离开暖烘烘的棉手套,寒风吹过,总觉得皮肤碎屑沾在空气里。志平师父在对讲机里听到我报一口井出了故障的时候,才会从黑黢黢的工具房里出来。他从来不问我是哪一口井,只循着我雪地里的脚印走。“哪口井你留下的脚印最凌乱,就是哪口井出现了故障。你的脚印最不装事了。”他说。

5

“这里的采油工已经换了好几茬了。”师父驻足感叹,我蹲下来观察他的脚尖印出来的脚窝,有轻有重,各怀心事。蹲的时间久了,我抬起和膝腿一样酥麻了的头,巡井路弯弯曲曲、宽窄不一,猪毛菜给一截巡井小路串联起珠翠项链。等到了深秋,猪毛菜开花,姹紫嫣红,就像是给小路戴上了花环。我猜我之前的女师傅是个极爱美的人,才有心收集起猪毛菜的种子,播撒在这条巡井小路上,给我的心情也戴上了项链和花环。

师父突然想到了什么,踏起纷飞的尘土,跑掉了。他八字形的脚印,脚尖一个朝西北,一个朝西南。后面的我看到前面混浊的空气里,扬起前几茬采油工甩下的大大小小不同的脚印。脚印叫嚷着,说着闲话、瞎话,谈论着油量和奖金,还有自己没有到达过的采油站的男人和女人。

6

“天裂了!”师父突然大声喊起来,把我的注意力从十二只蹄上拉回来。我好像看到经久不变的剧本里的字在颤抖,急忙问:“哪里?哪里?”师父一脸认真地说:“你看,闪电。它把天空劈开了大口子。”他刚说完,大风过后阴云密布,夏雷破空而来,大雨漫漶而至。我们一起跑进狂风骤雨里,伫立在这突至的风雨中。当我被雨水完全打湿,放眼望去,上百台磕头机依旧在扬俯起伏。我突然听到,有种声音正在挣脱磕头机和我的身体。

我们扔掉手里的工具,仰起头朝向密密匝匝砸下来的雨滴,把头昂成了磕头机。我看到驴叫声五光十色地冲向了天空。我在这些声音里认出了自己的声音,但又好像不是我的嘴巴在喊。

7

有一次,我跟师父愤愤不平地讲:“老鼠真是一种坐享其成的动物啊,偷我们放在工具房的馕,咬我们种下的梭梭的根。一场大风吹起风沙,裸露的梭梭根都是一截一截的,别提我多心疼了。一块我放在一台磕头机井台上、用砖头压着的抹布也不见了,肯定被母鼠叼去坐窝了。”

我说这话的时候,师父正攀在磕头机的护栏上,用黄油枪给曲柄销子添黄油。那几日,经过这台磕头机,曲柄销子发出的干磨的声音总让我产生恍惚的隔世感,磨得我耳朵发木。我循着声音走路,颤颤巍巍,好像自己和这台磕头机一样,老掉牙了。

他头上顶着一个大大的太阳,即使天气转凉,背上还是被汗水浸湿透了。他说:“咱们哪一代人不是坐在先人之上享其成的?只不过老鼠是坐在人身上享其成罢了。你以为偷东西不用付诸劳动吗?你看看它们,每次都是盯着我们走了才出动,费的精力可一点儿也不少。拿你说,要不是你的师父我把这些犟驴的脾气给治顺溜了,你哪里来的闲工夫天天拿着管钳在一台台磕头机间瞎转悠,还有精力去关心一截截梭梭根?”

8

这次我禁不住好奇,问婆婆家在哪里。她指了指遥远处,说在五里外有一个地窝子,搭个羊皮大衣就是门帘子。自己住了好几十年了,在那里还用红砖砌了一个小菜园,种了五年的马兰花才去掉碱气,菜园里有棵大榆树,春天打榆钱吃。还养了几只鸡,种了一架葡萄,冬天卸架埋进土里是个体力活儿,要和自己男人一起干。

我一眼看过去,没有看到高大的榆树,可能被哪个土丘给遮住了吧。

我又问她多大岁数了,她说戈壁滩上生活的人,哪里有什么岁数啊!风啊、雨啊、雪啊,太容易让人忘事了。她还告诉我诸多的生存本事,冬天化雪水煮面条,大雪堆门好几天,她买不来面条的时候,就用秋天收获的梭梭籽做黑饼子。她从老家带来一个小石磨,用来磨梭梭籽。梭梭籽黑饼子很香,也很撑肚子,就是不好“方便”。她做出一个很努力聚力在肛门的表情。我问她腊月里不冷吗?地窝子里没有啥暖气。她说冷了就跳舞呀,咚咚,嗵嗵,她在戈壁上旋转起来,手挽住一个虚无的腰,冬天的戈壁滩是冻成铁壁的。

我瞅了几眼白梭梭丛,枝条纵横驰骋,四仰八叉,丑陋跋扈,干瘪瘪的,几个塑料袋像吊死鬼一样浮在上面。根据植物学知识,我知道它们是通过舍弃嫩枝来成全树根对水分的需求。根还在,它们的生就在。底部簇成一团的枝条,看起来疙疙瘩瘩,一根火柴丢进去,加上塑料袋助燃,一定会生成一团火球。

9

这天一上班,工具房我都没有进,抛下我的磕头机们,也没有告知师父,一个人朝婆婆指的家的方向走。一路上,我遇到了很多野生的树,也遇到很多别人的磕头机。我看着手机的轨迹,将路走成直线。当我的手机显示我走了五里路的时候,我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地窝子和高大的榆树。我又看着手机,把足迹走成圆形,一边走一边张望,还是没有看到它们。我突然想到,她说的五里是不是五市里,如同五斤和五公斤的关系。我又按五市里走了一遍,依旧没有看到它们。

婆婆、地窝子和榆树,就这样在我的世界里凭空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被那一场大风刮丢了吗?我用疑问的眼神看师父,师父则以好像婆婆从没来过的眼神回应我,我和旁边的一台磕头机一起垂下了沉重的头颅。

10

那一年夏天,在戈壁油区的所有中午,我好像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影子。它或许贪恋吹着冷风的班车,或许被风刮到了我不知道的地方。我更相信,是渐渐热络的午后阳光把它给晒化了,那里的阳光可是倾盆倒下来的。

当阳光翻滚戈壁的每一个角落,我会选一条沙梁,一个满是硕鼠洞穴的沙梁,一个有白梭梭筛掉大部分炽热阳光、罩出阴凉地的沙梁。我负责的采油站区只有三个这样的沙梁,它们被西北风吹成了西北—东南方向。这些年下来,每一个沙梁上都有一截子被我躺成了一张床。检查微信工作群里再无同事倒换注汽流程、报井口温度压力的喧嚣后,我把帽檐上染着我黑指印的红工帽扣在脸上,躺得展展地睡午觉,管钳油烘烘的和我并排躺着。迷迷糊糊中,戈壁成了茫茫大海,所有的尘土向天上漫开,形成一条路,管钳也飞到天上,钳口指着家乡的方向。

我穿一身在衣橱挂了很久、没有被黑油沾污的崭新的红工服,回到了华北的村子。我抖抖衣服,清晰地看到一路携带的戈壁尘土已经所剩无几,在我消失了十几年的村子里飞扬,它们叫嚣着,十分好奇眼前陌生的一切。胸口的宝石花把我的身板引得笔直,黑色大头工鞋吭哧吭哧像一头老牛般粗重地喘着气。十几年前我离乡时许下愿望,一定要混得人模人样——拿上铁饭碗,吃上公家粮,这是村子里我们这一代乡村少年的梦想。那时,我和二狗子经常蹲在村口,通过作业本卷起的望远镜看半天才驶过一辆的轿车。车驶过,尘土弥漫,侵入我们的肺腔。咳咳咳,我们不舍得眨眼,仿佛看到从车上走下来、穿过尘土走向自己的,就是未来日子里的自己。


文艺评论


石油文学的出路

●申广志

《我有一片戈壁》这篇散文,通过作者在新疆油田生产一线刻骨铭心的亲历,以敏锐的触觉、独到的认知、新颖的谋篇、细腻的笔法、诗意的表达,形象生动地描绘了戈壁油田的自然、人文环境,并类比他乡和故乡、业内人与“边缘人”在地理、风俗、命运上的差异,让跳跃的情境最终裂变出一个从人性到神性,尘嚣而灵寂的世界,读后,令人倍感亲切,又思忖良久……可以说,这是当下石油题材写作在艺术探索中不可多得的一篇优秀散文。由此,也再次印证了文学界那句千真万确的老生常谈:“写自己最熟悉的生活”。但关键在于如何让作品呈新、出彩。

近年来,克拉玛依市(石油)作家协会通过邀请全国大家名编前来讲学、改稿、采风、创作,使本土文学呈现出发表量大、所上刊物级别高、获大奖多等繁荣态势。去年至今,作品荣登国家级刊物《人民文学》《诗刊》《民族文学》的有6人,登上省部级刊物诗歌、散文、小说栏目头题的有5人,并有4位作家荣获第五届“中华铁人文学奖”。会员全年共发表、出版作品300余万字。

“90后”作家李琸的散文《我有一片戈壁》能够跻身中国文学第一大期刊《人民文学》,充分说明克拉玛依石油文学的发展后劲十足。我认为,秉持主流文本意识,叙写石油背景下的真善美,显共性、通共情、引共鸣,就是石油文学的出路,而且会越走越宽。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石油作家协会副主席、克拉玛依市(石油)作家协会主席】


真实、真情、真谛的表述

●杨勇

读了青年作家李琸的散文《我有一片戈壁》后,我的第一感受是真实;直观感想是真情;整体感悟是真谛。

真实主要来自这篇文章为我们宽角度、大视野呈现了新疆石油人特别是采油人的日常画卷:管钳,驴头、磕头机、井场、猪毛菜、梭梭……这些实物是立体的,也是鲜活的;这些描述是感性的,也是直观的。它让熟悉油田生产现场的人感同身受、如临其境,让不了解石油开发的读者可以走进文章所塑造的场景和所营造的氛围。在一定意义上而言,真实锻造了《我有一片戈壁》的张力。

真情主要来自青年作家李琸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对克拉玛依这座城市和这个油田的热爱,这种爱博大而深沉,浩瀚而具体,特别是在对志平师父、拾荒婆婆、店主等人物的刻画中,那些本土化的表述、家常式的语言、诗意般的书写……无不融入了作者美丽的情感和挚诚的情怀,读来清新自然、情随文至。就文章的感染力来讲,真情赋予了《我有一片戈壁》生命。

真谛主要来自青年作家李琸很好地贯彻落实了习近平文化思想。克拉玛依的作家唯有以高质量的作品,才能在实现整个国家和中华民族的文化自信中贡献高质量的克拉玛依力量,这一点,李琸显然做到了;克拉玛依的作家唯有融入这片土地,躬耕这方热土,才能在完成文化润疆的使命要求中呈现克拉玛依作为,这方面,这篇散文就是很好的诠释。从文学的担当出发,真谛提升了《我有一片戈壁》的价值。

【作者系新疆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石油作家协会副秘书长、克拉玛依市(石油)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


诗意的文字,物我交融的情境

●潘伟

读完《我有一片戈壁》,第一感觉是语言有特色,描写细腻且有诗意。在作者的笔下,一条四脚蛇也与机器有了关联,也揭示了人、钢铁、动物与自然界的密切联系。“星星牵引磕头机”“天裂了”“闪电劈开天空”等等,这就是诗歌的语言。在描述了磕头机重新工作之后,她写道:“它们多么留人啊”,这7个字就可以延伸出一篇好文章。

第二感觉是人与物一体,明线与暗线共生。明线写采油树、磕头机、戈壁、师傅、“我”、采油人,暗线写婆婆、去世的丈夫和虚构的家(却真实存在过)。明线写的是拾荒者,暗线写的却是拓荒者。明线写非要走出一百步“怪癖”,暗线写石油人工作一丝不苟、精益求精、“三老四严”精神的传承。明写回老家炫耀三件宝,暗写家乡巨变,揭示劳动的本质是一样的。

我很欣赏冯骥才对文学体裁的比喻:“一个人平平常常走在路上——就像散文。一个人忽然被推到水里——就成了小说。一个人被从大地弹射到月亮上——那是诗歌。散文最终只是写一点感觉、一点情境、一点滋味罢了。当然这‘一点’往往令人深切难忘。”我想,这篇散文之所以令人读后感触颇多,应该是凸显了冯骥才先生所说的“这一点”吧。

【作者系新疆作家协会会员、克拉玛依市(石油)作家协会副主席】


跨越式文本写作,未来可期

●刘仪

李琸的这篇散文,题材采自石油生产的第一现场。当上采油工的李琸,经过对巡井工作的日常描写,与志平师父的对话,惟妙惟肖的情节带入了第一场景——那片磕头机的戈壁。第二个出场人物是拾荒婆婆,通过对她的描述,散文带入了老一辈石油人在荒凉戈壁上的艰辛奋斗历程。

第三个场景转回个人情感的输出,回到故乡熟悉的土地、村庄,作者调侃自己也有一片庄稼地——无边的戈壁。这一反常描写,实际是真情实感,油田上的磕头机、梭梭草,怎么不是那片天天耕种的庄稼地?这是乡亲们带入的场景,也是这篇散文峰回路转的点睛之笔,人物对话情绪自然,忧伤之中情感饱满。

唯有真实才触动人心。自然的描写,没有过多的技巧和修饰,现实就摆在我们面前:大漠、戈壁、风、雪、梭梭草、志平师父、婆婆等,都是写不尽的石油人的孤独与寂寞,狂风、寒雪、荒凉,都是石油人打不败的斗志勇气,都是铁人精神的真实写照。

李琸的这篇散文应被归纳为石油题材散文,写的都是石油生产中的小人物,没有那种正面人物形象格式化、扁平化的流派,这也正是当下石油题材散文一种新意的写作方向。

一滴石油,如此之轻,可以忽略、微不足道。但也如此之重,重于一座井架、重于一台磕头机、重于一座油田一座城市;一滴石油也是一片戈壁,有石油的光芒打入我的眼眶。

【作者系新疆作家协会会员、克拉玛依市(石油)作家协会副主席】


戈壁开出花

●朱凤鸣

李琸《我有一片戈壁》是一篇非常难得的工业题材、石油题材散文,很扎实、饱满。读后,我有以下几点感受——

一是独特的工作经历。文章一开头就是一场大风带来的沙尘暴,有过采油经历的人,感触也别样不同,能听到风在磕头机上“吹弹出清脆的金属音”,这种体验很真实,也很新鲜,非采油工不能。

二是平实而独特的体验与美感。作者找到了自己真实丰富的表达方式,没有煽情地烘托主题之类的描写。巡井、推壤土、拿着长臂管钳修理、测压、举着黄油枪给曲柄销子添黄油等对工作场景的叙述,让这篇文章真实可信,并且具有当代文学少有的工业美,对工作环境的体验很珍贵,也很难得。

三是结尾。作者穿着红工服回到故乡,仿佛衣锦还乡,炫耀自己是采油工“铁饭碗儿”,却没被儿时的小伙伴认出来,这也许是一个真实的寓言。作为采油工、石油人,这群奉献者既不时尚也不潮流。这也寓意着,作者已经把这片戈壁当作自己的故乡了。落日处是天涯,也是家乡。

四是青春气息。这篇文章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年轻人的视角、眼光、思想、语气,有着真实而不做作的生动。

石油人的文学往往是“圈子”里的文学,圈内人看到,圈外鲜有人知,要像李琸这样走出去,让更多人认识石油背后的戈壁,戈壁的美恒久不变。

【作者系新疆作家协会会员、克拉玛依市(石油)作家协会常务理事】


有温度与回声的作品

●曹向东

这篇散文之所以动人,正在于它是作者在戈壁油田工作生活的一种真实记录,里面的情、景、人、事,没有刻意的波澜起伏,没有矫饰造作,只有细腻的观察体会,读来哀而不伤,情思绵长。作为一名同为“90后”的写作者,我的体会有以下几点:

首先是“真实的语言,总能令人追忆流年”,这篇散文里没有任何一处的语言或词语让人读来感到玄奥难懂,没有故意炫技,不管是自己的表述还是对师父志平、拾荒婆婆的转述,都是自然道出,让文章有了很浓的人间烟火气,也更能令人走进人物的内心,感悟情感真谛。

其次,这篇文章是有温度和回声的,能够给人带来一种思考,读来令人温暖,文字里带有思辨的“香味”。从作者的文字里,我仿佛看到她行走在辽阔戈壁时的串串足迹,在巡井路上渐小的背影;我也能想到清晨之时亦或傍晚时分,她与师父、婆婆、其他友人的平凡又珍贵的点滴,微不足道却久驻心田;我更能悟到她将自己如一枚螺丝般旋紧在抽油机上的炙热、坚韧和深情与克制;她思周边的人世,思得缓慢而谨慎;她爱脚下的土地,爱得真切而博大。

最后,这篇文章是和谐自然的,每一个场景和人物的出现都十分贴切,全篇的节奏也十分清晰,文章有平有仄,但都能平稳“着陆”;文章在平凡的一幕幕看似同质化的世界里,均被作者赋予无限能量,这关乎童年、当下和未来。

【作者系新疆作家协会会员、克拉玛依市(石油)作家协会副秘书长】


宕开一笔,使作品锦上添花

●石小勤

《我有一片戈壁》这篇散文,把戈壁采油工、拾荒婆婆和作者故乡村里的小伙伴连在了一起——在采油工周而复始的巡井工作中侵袭着岁月与感悟,在拾荒婆婆顽强的生存本事里暗藏了曾经的爱情与人生,一直到与村子里小伙伴相见时展露出来唯一可拿得出手的骄傲。今天的石油人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繁重的体力劳动、单调的工作程序,还有对未来抹之不去的担忧。幸亏有那一小截路上的猪毛菜,在深秋时,伴随着一茬又一茬采油工的脚印,看着有人离开,有人加入,就连磕头机上的零件也会“老掉牙”,地下的原油也会慢慢采不出来。石油,跟青春一样,一去不复返。

前两个故事,在石油文学的框架里一直都有讲述,第三个故事却宕开一笔,把石油背景拉回到现实中来,乡村也在时代洪流中变化,就像作者写的“规规整整的村庄陌生得像一个幌子,自己的人模人样仿佛也成了一个悬念”,就在跟老乡们的吹嘘之中,一位老人不经意吐出了真相。

《我有一片戈壁》的文字很跳脱,一些段落朴素中混合着采油专业词汇,平铺直叙,却真的是“清晰可见面粉熬制的糨糊残渣”“多出许多野生的光阴来”。

我认为,《我有一片戈壁》能刊登在《人民文学》,第三个故事功不可没。“驰辩如涛波,摛藻如春华”,愿李琸在文学创作道路上,以梦为马,未来可期!

【作者系新疆作家协会会员、克拉玛依市(石油)作家协会理事】

时间:2024-04-11    来源:克拉玛依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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