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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春天有约在身(组诗)

●郭志凌

作者简介

郭志凌,克拉玛依市(石油)作家协会副主席,鲁迅文学院第十七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发表文学作品,见于《诗刊》《文艺报》《十月》《星星》《西部》《飞天》《朔方》《诗林》《诗潮》《天津文学》《安徽文学》《重庆文学》《绿风》等报刊,入选多种书籍。

著有诗集《鼓手》《前倾的风》《冬眠的闪电》《钟声的指向》《克拉玛依诗卷》。


梅花石,简称梅石

一枝梅花。在黄羊泉的石头上,

开了亿万年。迄今还新鲜如初。

一只闻讯赶来的蝴蝶,就能在轻颤的花蕊上,

酝酿一场风暴。

巴掌大的画面,

顶多算一幅小品。核定有离散的其他分支;

能拼出完整的枝桠,恢复春天的躯干。

这种诱惑,让石痴驱车几千里;

让耕种的农夫,果断放下手中的活计。

——这些石头,被浪花爱抚,又被浪花遗弃。

在火山的余烬里,完成救赎。

把历史,分别存放在石页上;什么时候被时光聚齐,

什么时候装订成册。

是谁?动了那么大心思?

今晨起

养了一年的狸花猫,春风一样黏人。

殉情似地叫声,把宁静的帷幕拖走、撕碎。

就算春天要来,也不必整这么大动静。

古海湿地的保鲜膜还在。没等到

回流的大雁,把封冻啄开。

时针在自己的小圈子,走也走不出来。

好不容易从喧嚣的城垛,把自己挪开

尝试在院内植一株山楂,看看

枯竭了半辈子的爱,能不能来一次

言情重播......

尘封的往事持续发酵。老坛口的塞子,也在等

等一个有归属的人,把醇香,交给彼此。

——今晨起,我要做个高尚的人;

赚足够多的银子,买足够好的生活!


屋檐

烟道上没藏住的屋檐,冰霜如柱

我无意摸了摸上唇的髭须,挂在耳廓

下沿的鬓毛。也挂着霜

挂着雾化的日常

雪霁的院落

也有没摘光的枯叶。有几只鸟

扮上了,在秃枝开着嗓子,像坐实的浆果

我也扮上吧?从头到脚,都有殷实的棉絮关照

白雪置办的手续,落日加盖的印章

入冬前,棉被苫盖的几棵紫甘蓝

40度的低温下,冻成紫黑的冰坨

——生活的细节不能盘

不似玉雕的手把,能盘出包浆


文须鸟

我和芦荻一起,数着入九的日子

无忌的外甥,总是把台历翻到除夕

面对倒伏、弹起的苇丛。两只娇小的鸟

在寒流中,打情骂俏

这应该是生活的样子。我们看到的

是戏。鸟不会演,也不必劳神

挂霜的苇茎上,鸟在溜冰

那只留有八字须的公子,系上围巾

就是捋须的夫子

世界同大。我们和鸟,谁会觉得自己渺小

夏季捉虫,冬天采种。一只鸟忙忙碌碌

一点不比我们轻松

现在我们都很少听歌

你看网上热闹的神仙曲,再配上缥缈的特效

生活的魂都被吸走。只留下鸟

用自己的方式,给日子疗伤——


雪霁

把雪推开,漏出石板

像不像羊?剪毛后亮出的皮囊

我知道夏天的羊,必须做一次清洁

冬天的雪,应该保留。那是它们的体面和衣裳

我安抚自己。院内的雪,可以清理

就算给络腮的脸,剃掉了胡须

长时间捂着,容易让爱情窒息

何况生活的路,也需要维系

谁知道被雪遮盖的路况,有没有塌方

对门的余氏夫妇。耐心堆出个雪人

胡萝卜的鼻头,西红柿的嘴;和田的大红枣

让冬天睁开嗜睡的眼睛。总觉得缺了什么?

一顶草帽和紫红的围巾,能不能让它

开口说话——

我们两家,不!几乎都是

独生子去了南方。说北方干燥,回来鼻炎就犯

随他!南方真是要什么有什么

单单缺个真正的冬季。缺雪!


桃花红,梨花白

想象去年桃花嘤咛的样子

想象春天冷不丁就把桃树的衣襟解开

春光乍泄。原来春天也有鲁莽的一面

词典严谨的装订线。谎言用雪融的方式

拆开

隔着就是一树梨花

惨淡的表情高冷莫测。她在为贞洁守孝?

抑或是失了血,气节尚未复原?

我像一帧蹩脚的插画

生活的皴裂从树干移植到脸上

也顾不了春风训斥,春色是否起了褶皱

分娩的果树亟待松土施肥

配比合适的石硫合剂,要等到花儿纷谢的日子

喷洒。要呵护春天的胎儿

西北四个季节,春天的身子最弱

桃花红,梨花白

要说春天总是耐不住性子。他在每朵花上

都留下誓言,总是约定来年偿还

一朵花开到花甲

消息。总能沿着日绺率先抵达

消息有好有坏。以往,你总是把坏消息

单独羁押


一朵花开到花甲

佝偻的心,结满树瘤

你移居南方。一株老梧桐,尝试解除半生的情缘

北方偷渡过去的雪,仅在半空掰开花瓣

情窦未开的雪人,一生都是泥泞

再没有你口中的顽劣和吝啬

泪腺都被我挥霍。藏不住一滴泪

——我想把天山送你,能不能接住......


扣花窗帘

书房。扣花窗帘一挂就是几年

她替我挡光、遮丑。替我把衰老的进程

一拖再拖。收拢、藏掖,女孩子那点心思

一点不懂得收敛

为一首自恋的诗,把满头的白发找出

像找一个,读不准声部的字

透过镂空的纹饰,阳光,甄别到我

另一幅面孔。左右情绪的症结所在

一枚调理的针扎向何处:是百会,还是印堂?

抬头就是眉宇紧皱的窗帘

窸窣的宽袖擎着灯。每一个词都被她擦得铮亮

如果我一袭白袍,仗剑天涯

我会不会为她,拦下一架马车

送给她,半条性命——

春天和冬天,都有约在身

冬天即便受伤,也没有血流出

春天把自己划得遍体鳞伤

就没听过喊疼

檐下的冰柱说断就断,痛苦声不断

如果春天伤到皮肉,冬天就是断骨

一层层绷带,像箍紧碎裂的瓷


春天和冬天,都有约在身

白昼短,黑夜长。冬天还没有冻透

黑夜短,白昼长。春天失去了耐心

一种不对称的平衡,维系着世界

人们习惯了,一切就不再陌生

——不惜把周身的骨头都敲碎。冬天

也会瘫在春天的身上,舍命相护

作为回报。春天把肌肤割开,折成花朵

在掩埋骨粉的土壤,搭起祭台


一生

温控的负值小了。雪。再藏不住秘密

雪量也少了。飘忽的身形,找不到栖身的方位

一路碾压

混了尘土的雪花,零落成泥

我甚至纠结眼睛里看见的,是不是雪花?

是不是一袭白裙,让我接住的话茬

都仿佛踮起脚尖,去触摸高贵的笔画

雪花的陨落,比不过流星

悲伤的分量,还撬不起一声嚎啕

一队在立春出殡的人,纸钱当雪花在撒

小西湖公墓的路

临时把春天堵往山垭

一干人哭不出眼泪。寿终正寝的老人

盖棺时的表情,像雪花一样安详

横平竖直的墓区,有时尚的路引

青龙、白虎、玄武和朱雀镇守四方

来此拜谒和祭奠的晚生,都怕迷路。都怕

聪颖的一生,死的过于糊涂


佛跳墙

跨入60岁门槛

狠心给自己点一道南粤名菜:

佛跳墙。权当又一次抵近山门

给未来的岁月,还香、祈愿

一大钵菜肴上桌

我半生的卑微竟然消失殆尽

头一回像模像样地,把自尊,请上了台面

几种名贵食材,相约于此。像

动荡的时局,急于从泥潭抽身

谈判是必要的手段

想要烹好一道菜,做好一件事

都需要掌控火候

毕竟父母带着一家7口

熬过了饥荒的年代

传闻中的佛跳墙,以为是渡劫的典故

谁知是一道菜,如今被我执箸——


在砖窑废址旁

一座小型砖窑的废址。像

留给春风的磨牙棒

四周,一片幸存的梭梭滩。几台机械

喘着粗气。在建的砼制厂,估计比晚春

还要喧闹

数着第七根水泥电杆,不用刻意

就能找到一堆等待返青的梭梭

标识过的韧条,一根红丝绦已经没有血色

几年间,我在此安葬过三只宠物:

两只泰迪,一只狸猫——

积雪趴在它们身上,就像用自己的融化

换回它们的命

几道轻盈的裂隙,足够欢快的时光

有了逗留的籍口

足够等到下一场雪,把我的双鬓

染成思念的颜色——

时间:2023-03-28    来源:克拉玛依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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