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快递员敲门了，一种久违了的熟悉感又回来了，到底有多少东西还没发或正在路上，懒得查，也不想急着搞清楚……且把一个个到货当作惊喜和礼物，继续期待，下一次来的又会是什么？”
12月10日，我在微信朋友圈看到了这样一条充满生气的信息，这让我对快递这个行业顿时来了兴趣。
我来到街上，只见往来熙攘、生机无限，心中不觉一惊：“新十条”防控优化措施的落地效果，真是立竿见影。
“喂，您好，您的快递我放在咱们小区代理点了，记得来拿。”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勾住了我，循声望去，一名身着圆通快递服的中年男子正在派件。他中等身材，个子不高但尽显魁梧，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整摆着快递。
我目光紧锁着他，一阵趋步，跑向他。
“您好，我是克拉玛依日报社的记者，能采访一下您吗？”我开门见山问道，并很快得知他叫金风云。
“不好意思，我现在很忙，实在脱不开身。”
“那您看哪天有时间？我跟着您派送一天。”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我们相约在了两天后的“双十二”。
“忙的时候5点开工”
“铃铃铃，铃铃铃……”
我睡眼惺忪，接过电话：“喂，您好。”
“关记者，我已经出发了，位置发你微信了。”电话那头是金风云。
我眯着眼看了看时间，5时17分：“这么早！”
“今天还不算早，忙的时候都是5点到呢，这几天派件刚恢复，很多进疆的快递还没到，可以6点开工。”
我只得打着哈欠起床，简单洗漱后，搭车朝他发给我的地址奔去。说来新奇，我还从没好好看过凌晨5点的克拉玛依：漆黑的夜里，惟有莲花路灯播洒着光辉，四周静得仿佛能听见雪飘落的声音，我期待着能在路上遇见同行者，但可惜，一辆车也没有。
十几分钟后，我到达目的地，一辆申通快递的运输车已然横在那里卸货了，金师傅闻讯忙出来迎我，他说另有两车圆通和极兔快递的货尚在路上。他的衣着较前日更加厚实了：一袭羽绒服，头上戴着帽子、耳边附着耳套、手上裹着手套。
步入仓库，里面已是一片繁忙，自动分检机、消杀机隆隆响个不停，十几名工作人员手上忙个不停。因为大货上不了自动分捡机，加之机器无法保证百分之百区分正确，这时就需要金风云这样的分捡员善后。
我在仓库里兜转一圈后出来寻他，时下一片漆黑，仓库却灯火通明，两者宛若山水画里墨色与留白的对比，西风不顾人的感受，继续在耳旁叫嚣，无情地操着-17℃的刀子在每个人的脸上醉心雕刻，我才知金风云的“全副武装”是多么有必要。
我身体被冻得僵直，手缩在衣袖里直打冷颤。雪花在灯光的映照下化作一个个晶莹的小亮片，我低头看了看表，又抬头望了望天：6时24分，我不敢相信，时间竟流淌得如此缓慢。天上挂着一弯缺月，右下孤闪着一点萤光，看着他们劳作的样子，我肃然起敬。
“我想再多赚些钱”
8时30分左右，快递员纷纷来到仓库整理自己当日待送的快件。
“为什么他们可以现在来，你6点就得到？”我心中满是不解。
“因为我想再多赚些钱。”
原来，一般快递员每天只需派送自己辖区内的快件即可，不需要干分捡工作。但金风云家里需要钱，他就额外多兼一份工。算下来，分捡工作能让他每个月多收入3000多元。
“我老家在甘肃临夏，家有一儿一女、媳妇、老妈。2012年以前，我和媳妇在老家打零工，每人每月3000来块钱，日子过得紧巴，就想出来闯一闯。2012年夏天，听在金龙镇工地打工的亲戚说，工地工资比老家高不少，我想要是能去那里打工，手头就能宽裕些，就随他来了克拉玛依。”
那年金风云38岁，在工地干，包吃住，除去必要开销，每月能存4000多元钱，唯一的缺点是工钱要一年一结。2018年，女儿上大学，一年学费加住宿近一万元，每月生活费1800元，加之儿子也上了寄宿制中学，开销较往日愈发大了。
“生活费得月月现打，我就告别了一年一结的工地工作。当时听朋友说，克拉玛依圆通公司在招快递员，派送一件快递能赚一块到一块二，多劳多得，工资月月结，我就一个人租了房子在这边住下了，这一晃，四五年就过去了。”回忆往昔峥嵘岁月，金风云语气里很是轻松。
冷风依旧舍命地吹，如长着一根根倒刺般，钩刮着人。4个小时后，金风云将我从房内唤出，车子缓缓向市区驶去。
可能是水喝多了，我有些难受。忽然，我好像想到了什么：“金师傅，从6点到现在，你是不是还没喝过一口水？”
他笑笑说：“忙起来就忘了。”
“派送也要动脑筋”
再次看表，已是12时58分。
“金师傅，你一般在哪吃饭？”我想，已到了饭点，就算赶到市区也送不了货了，就开始盘算中午吃什么。
他听出我的意图，满脸堆笑：“关记者，还得委屈你一会儿，我吃饭时间都在两点左右，地点也比较固定，基本是在光明东路附近，早了晚了都不行。”
早了晚了都不行？我心生疑团，忙问其故，得知他负责东风小区、教育小区、红旗小区等6个小区及沿途店面、准噶尔商场附近的一些单位的快递派送，选择在光明东路附近吃饭是经过精密筹算的。
“送快递看着简单，但想钱赚得快些稳当些，也要动点儿脑筋。时间就是金钱，多节省一秒便能多赚一分。”
他告诉我，从熟悉路况、制定路线、何时何地吃饭都得仔细谋划，为了多送几件货，他全年无休，甚至中午也不休息。
先教育小区，接着民主小区、曙光小区、黎明小区，再到东风小区、红旗小区，是他多年来摸索出的最优路线。
金风云强调：“当天出的货必须当天送完，返路费时费力，是最要避免的。”
“您好，您的快递到了。”此时已中午13时许，金风云拨通电话，这是附近一家幼儿园的派件。
“我不在，你下午再送来吧。”
“要不，我帮您放在对面的商店？”
“也行。”
我们赶到商店，发现并未开门。
“这儿没开门，您看放哪儿合适？”他再次拨通电话。
“那就放在小区代理点吧。”对方回应。
“她人不在，但我必须把快件送出去，不然下午要走回头路，会耽误别的快件派送。”
他接着说：“为了保障服务的同时最大程度地节约时间，我会在每个小区都找一个快递寄存代理点，一般是商店，让他们帮我们暂存快递，并给收件人发短信，每个快件我会给他们5毛钱的代理费用。”
“那这笔开销岂不是很大？” 我感叹道。
“我每个月至少要送1万件快件，6个小区，有7个代理点，差不多每月一共要付给他们3000块钱，再除去油费、饭钱，我每月收入稍稍能过万。”金风云向我一五一十地讲解。
14时，我们终于来到了吃饭的地方——光明东路的一家饭馆。“金师傅，你平时中午都吃点啥？”
“有时拌面，有时水饺，有时凉皮。”
我猛然发现他点餐的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一定要速食，想必吃什么也是在他的计算之中了。
“那我就来份家常拌面吧。”我拿过菜单，点了份最便宜的。
“两份家常。”金风云对服务员说。
“关记者，你在这儿稍稍等我会儿，我给阿罗粥面坊送个快递，马上就回来。”
“金师傅，喝口水再去呗。”
等我倒好水，他已然离门数米远了。
“不添乱就是帮忙”
吃饭间隙，我问他：“按说，前段时间的疫情防控对你们收入影响应该挺大的，您对防疫政策会不会有抵触情绪？”
“这个倒没有，国家也是为了我们的健康安全着想，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人冒着危险没日没夜地战斗在防疫一线，跟他们相比，我不添乱就是帮忙了。”
他又补充道：“之前我常年不休息，在家待着的这段时间，我就当给自己放了个假。没事了练练厨艺，锻炼锻炼身体，隔三差五地跟家人视频唠唠家常也挺好。你看，现在国家不也根据情况及时调整了防疫政策吗？没什么好怨的，都能理解。”
我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那总不能送一辈子快递吧，今后有什么打算？”
金风云若有所思：“我挺喜欢干这个活儿，它让我每天醒来都有干劲、有奋斗的目标。未来干啥我还真没仔细想过，趁着现在年富力强，快递就先干着。要真到五六十岁干不动了，就回老家开个商店吧，反正我是闲不住，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啥不好。”
“要是真走了，会不会想念克拉玛依？”
“那当然了，毕竟也在克拉玛依生活十年了。我喜欢这座城市，这里的人热情、纯朴、素质也高，我送快递这5年来，车门从来没关过，也没丢过一件包裹。就算以后走了，我也希望克拉玛依能发展得越来越好。”
吃过饭，我们又开始了派送之旅。
一直忙到20时37分，金师傅终于派送完了所有的快件，我们也就此分别。
他健硕的背影在黑夜中渐渐消散，我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感受，却无法诉诸于语言。
阳光总在风雨后。在这个外来务工者的身上，我看到了力量、信心与希望，我想，那也是克拉玛依未来发展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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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全媒体记者 关祥荣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