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专家彭顺龙向年轻科技工作者赠送新书。 本版图片由本报记者 姚继东 摄
6月18日,新疆油田公司工程技术研究院召开第一届科学技术大会。作为大会的一项重要内容,彭顺龙新书《克拉玛依浅层稠油热采工艺》发布环节得到了参会人员的高度关注。
已经84岁高龄的彭顺龙走上主席台,在众多工程技术人的注视下,分享了他的“技术人生”。
“我想值此机会简略记述工程院走过50多年来,采油工艺(主要是稠油)在一步步摸索中获得成功的艰苦经历……”彭顺龙操着具有浓浓家乡口音的普通话,打开了话匣子,台下坐着的工程技术人也跟随他的讲述,一起走进那波澜壮阔的时代。
把自己全身心交给了石油
《克拉玛依浅层稠油热采工艺》,是彭顺龙用退休后的6年时间,编写的一部稠油热采专著。这本书,使以他为代表的石油人探索创新的稠油热采工艺技术以印刷品的形式得以流传,而工程技术人探索创新的过程,也是彭顺龙奉献稠油的轨迹。
“新疆有丰富的稠油资源,注蒸汽开采稠油已被发达国家公认为有效手段,我们过去搞了10多年稠油开采技术研究,但没有重大突破,如果我们这些人,在10到15年再搞不出来,就愧对党的培养,愧对子孙后代。”上世纪80年代初,面对着新疆油田稠油开采难题,彭顺龙立下了铮铮誓言。那时,他是新疆石油管理局油田工艺研究所副所长兼主任工程师,已经在新疆油田奉献了二十多个春秋。
在那二十多个春秋里,这个看似瘦小文弱、来自广州、毕业于新中国第一所石油专业高等学校——北京石油学院的尖子生,已经被戈壁的风沙和大漠的雄浑雕琢一新。他同钻井工人们一起滚帐篷,一起扛钻杆,一起挖泥浆池;寒冬腊月,他和伙伴们一起去呼图壁河拉水配泥浆,敲开厚厚的冰层,用水桶往车上的水罐里倒水。水提满了,大伙的身上也披挂了冰的盔甲,羊皮大衣把小个子的彭顺龙包住再挂上冰甲,大西北的汉子们风趣地称他“冰蛋子”。
就是在与最基层的工人们一起摸爬滚打中,这个知识分子真正把自己全身心交给了石油,交给了他立志要改变新疆稠油开采现状的事业,交给了工程技术本该行走的路径。
走上稠油开采技术研发路
“(上世纪)60年代采油工艺研究大队建立时,材料缺乏、加工手段落后,无国外先进技术可供参考,主要靠自力更新,工作非常艰苦。但广大科技人员、工人、家属发扬奉献精神,在各自的岗位上努力工作,刻苦攻关。科研人员每年约有大半年蹲点在现场,和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扛油管、爬井架、背钢丝、摇铰车,工人身上有多少油,技术干部身上也有多少油。”彭顺龙在台上讲述这些故事时,过去的一幕幕仿佛重新在眼前浮现。
为了动用新疆油田稠油资源,无数的先辈早已探路前行。20世纪60年代中期,石油人在黑油山开辟了全国第一个蒸汽驱试验井组。以后的15年间,又有数百名先行者在二区、三区和六区开展了上百次吞吐试验。
所以,严格来讲,彭顺龙是踏着他们的脚印、循着他们的道路,走上了稠油开采工艺技术的研发之路的。
1980年,金秋的一个夜晚,六东2区,一座顶天耸立的钻塔灯火璀璨。钻台上,彭顺龙和工程师杨凌云急切地盯着腕上的手表,计算着套管一周的水泥凝固时间,他们刚用两台百吨千斤顶拔完套管,等待着上层缓凝水泥的凝结。
时间一秒秒过去,彭顺龙饿得啃起了干馍馍,强咽之下,胃部疼痛得痉挛起来。像这样的晚餐和胃疼,对他已经不止一次了。
终于,当东方一抹红云出现时,水泥凝固,套管拉伸达到设计长度——稠油井预应力完井工艺试验成功啦!彭顺龙和他的助手兴高采烈地向着喷薄欲出的朝阳欢呼。
1983年11月,准噶尔盆地西北缘九浅1井上侏罗纪齐古组喷出了乌黑的稠油。从这一刻起,彭顺龙和他的攻关队伍便承担起了稠油工业化开采的重任,他领衔挂帅主持着“六五“和”七五“两个国家重点科技攻关课题——《克拉玛依油田浅层稠油注蒸汽吞吐技术研究》和《克拉玛依油田九区蒸汽驱开采技术研究》的攻关。
他和他的攻关队伍面临的攻关对象,包括室内到现场,地上到地下,属于地质油藏工程、钻完井工艺、注汽采油工艺、地面集输、井下测验、经济效果评价和方案研究多“军种”构成的技术“集团军”。直接参加攻关的有局内外13个单位200多名技术人员和工人,国家投资近2000万元,简直就是一场“大决战”。
他不知疲倦超负荷运转
彭顺龙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超负荷地运转着。制定课题总体攻关规划,起草外协合同,讨论每个子课题的技术细节,审核每一份设计图纸,究竟加了多少个班,熬了多少个夜,没有人能够算出来。
然而,身为副所长,他不得不兼顾繁琐的日常行政管理工作,这也让他深感矛盾和痛苦,如果不集中精力攻关稠油开采工艺技术,他曾经立下的铮铮誓言能否实现?
经过慎重的权衡和深思熟虑,他最终决定,向党委递交了副所长的辞呈。1985年冬季,克拉玛依九区稠油产量突破了10万吨大关,新疆石油管理局党委批准了彭顺龙的辞职请求。
为了找到稠油高效开发之匙,彭顺龙不在乎自己的职务高低。同样,为了进一步探寻稠油开采的“迷宫”,彭顺龙也从来不害怕踏足未知的领域。
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计算机编程在石油开采中的作用也越来越大。但对彭顺龙来说,此前他还从未涉足这门学科。将这项任务交给刚刚毕业的相关专业的大学生,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彭总,实在对不起,我看不懂,这个课题我没有能力完成。”手拿《误差理论》的青年大学生,面露难色地向彭顺龙汇报。
为了解决热采中饱和水蒸汽计量的问题,他决定亲自试一试。他接过书,废寝忘食钻研琢磨,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将其啃完,并编出了《饱和水蒸汽分井计量》实用计算程序。后来该程序迅速投入生产,并在新疆油田广泛推广应用。
彭顺龙第一次出国时,见到了一种井口保护装置,回国后他凭记忆画出草图,消化吸收后,设计研制出来用于压裂生产,当年就荣获克拉玛依科学大会奖。
1979年,有个“老外”来交流技术,谈到他们的一种低比重压裂封堵球,但又保守材料和工艺的秘密,彭顺龙几经琢磨,在北京一家研究所的支持下,用聚丙烯配添加剂制作出来了,经其他同志的完善发展形成一套完善的工艺用于生产,第二年又获得局级科技成果奖。
立下的铮铮誓言实现了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既不墨守成规,也不投机取巧;既吸取前人经验智慧,又发挥自身聪明才智;既坚决走自主研发之路,又能兼收并蓄博采众长。在彭顺龙的带领下,工程技术人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完成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跨越和辉煌。
1989年,赶在上纪纪八十年代即将结束时,稠油热采技术奥秘的层层大门终于打开:浅层稠油开发工艺技术历经波折,从吞吐到汽驱两大课题共完成26个攻关专题,取得了39个研究成果,其中有5项达到国际水平,有10项达到国内先进水平,实现了钻完井、汽驱、采油、检测模拟四个方面的技术配套,形成了强大的生产力。运用这套技术开发的九区,1990年稠油年产量已达143.5万吨。《浅层稠油注蒸汽吞吐工艺技术》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六五”国家科技攻关先进奖。《克拉玛依九区蒸汽驱开采技术研究》获得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七五”科技进步奖。
他曾经立下的铮铮誓言实现了!
1991年,彭顺龙被列为享受国务院批准的政府特殊津贴的专家。
退休后,彭顺龙又接受了单位返聘,继续为新疆石油奉献。从2012年起,彭顺龙开始编写《克拉玛依浅层稠油热采工艺》,到2018年,历时6年,终于完成了这部35万字的专著。
“在这漫长的岁月中,采油工艺走过曲折、艰辛的道路,既取得优异的成果,也积累了许多经验和教训,望新一代年轻人,继续发扬老一代石油人的艰苦创业精神,持续创新、再创辉煌!”
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四十多分钟的讲述,84岁的老人已是口干舌燥,但彭顺龙一点也不觉得累,相反,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回顾走过的峥嵘岁月,这是一种誓言实现的满足,这是一种壮志得酬的酣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