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路灯

村子里以前没有路灯

走夜路就提一盏煤油灯

小小的火苗

像一个黑夜的盲点

不是被风吹灭

就是油枯自焚

我们就用声音辩识方向

找不到家的时候

那年冬天

父亲站在黑夜里

只要喊一声

声音越大就越明亮

堆满雪的路上

父亲喊来一盏路灯

把我重新领向光明

小暑

热过了头，我就不会为你点赞

我只关注那些穿过围栏顶着阳光

的花草

让出一条黎明的通道，和傍晚归

来的鸟儿

用几片绿叶虚掩巢穴

火苗在田间地头拔节，跟着阳光

就高到了夏天的红高粱地

蛙声试图打通一条河的堤坝

就有蝉鸣，顺着山里的河流摸过来

我不会为一朵花的枯萎难过

也不会为一片落叶起身赶路

我要为一棵稗子的成熟颂歌

为一滴雨穿越火线的封锁投以敬仰

因为从今天开始

在你的路上，我要备一份清凉

交出所有的禾苗和果实，天边

灌浆的云朵饱满，结出硕大的黑夜

晒太阳的石头

像无数只眼睛，盯着太阳说哑语

这是春天，姿势随意，摆放随意

还是靠不住梭梭柴骆驼刺的花开

没有半点雨水，愿意走进这片荒凉

我相信戈壁滩上的一场精心设计

大过任何一场春暖花开

偶有路过的蜥蜴，它们也没有抬

头看一眼

随之走远的雨水，被一些红色、黄

色、黑色

误以为花开，那些白色的石头

躺在上面的云，长着太阳的斑点

却留不下半点沧桑，有风吹来

它们也不会眨一下眼

冰冻过后的苏醒，大于辽阔

或许是习惯了孤独，它的青春

不需要任何人来打搅

戈壁滩

我身上有一根紧锁的铁链

我心上有一千把刀子，已经压制

我很久了

我有过无数次的挣扎和冲动

紧握关节上的骨头，牵着黄昏

在漫无边际的荒凉，找寻曾经丢

失的影子

我的前方是一条河或者是深渊

但我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用石头

标记人生

荒凉，寂静，孤独

让我有死过一回的感受

空旷无边的黑夜，到处都是安放

的钉子

只有风不会迷路，它会小心迈过

布下的陷阱

找到春天的出口

月亮总是漫不经心，抚摸着心爱

的石头

像开了满山遍野的花

只有时间正在悄悄逼近

我一颗不安稳的心

正在承受死亡的挣扎

穿着皮鞋去北京

生来就喜欢，这副黄皮囊

对着镜子，精心擦拭过

沾了春天的雨露，染过军绿的黄泥巴

每一个毛孔，都淌着华夏的血脉

每一个细节，都是黄土地的高原

就有了从头到脚的分明

打成的中国结

东方的太阳，晒出来的黄皮肤

就有黄河两岸麦子成熟的金色

喝黄河水，说中国话，穿唐服，一身旗袍

跟着风吹麦浪，跟着天安门广场上五星红旗的节拍

唱《我和我的祖国》，这才是标配

爬过天山，淋过雪莲花的雨

沾过春天果子沟洁白的杏花

放牧过的南疆北疆，在伊犁那拉提草原上

有边防线上的小白杨，仰望过博格达峰

走过军营哨所，紧握胸前的钢枪

一样牵过恋人的手，回望过的人生

我一样热爱剩下来的日子

穿着皮鞋去北京，带上镰刀和铁

锤的信仰

脚踏实地地走出一生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