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1日，心理咨询师姜媛媛的谈心室来了一位小客人。

    “老师好，我叫凡凡（化名），因为家里发生了一些事，妈妈带我来这里，我需要向您倾诉……”

    小客人十三四岁，脸庞稚嫩，双眸清澈，彬彬有礼。然而，凭借多年的心理咨询经验，姜媛媛一眼就看出了隐藏在礼貌之下的阴郁。

    “好的凡凡，你慢慢说。”

    凡凡却迟迟未开口，似有顾虑。姜媛媛心领神会，起身让凡凡的妈妈到另一间房子等候，轻轻地关好谈心室的门。

    “好了凡凡，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朋友了，你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和我说。”

    凡凡这才放下戒备，缓缓道来。

    变故

    家庭支离破碎

    和许多克拉玛依孩子一样，凡凡一出生，便得到了家人无微不至的关爱。在他的记忆里，童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欢声笑语中度过。幸福时光一直持续到凡凡上小学，直到一次变故的到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在我小学一年级时离婚了，后来我就和妈妈住在一起。但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以为爸爸只是出远门工作，不久后便会回来。”

    父母刚离婚时，虽然缺少了爸爸的陪伴，但妈妈和奶奶给了凡凡加倍的疼爱，处于物质与精神双重满足状态的凡凡还算无忧无虑。

    可是，为了给凡凡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凡凡的妈妈选择到另一个城市工作。在凡凡看来，一切糟糕的事情都从这里开始。

    “其他同学都有父母接送，而我却只有奶奶。我总是一个人，心里感觉很苦闷，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谈到这里，凡凡的眉头紧锁。

    渐渐地，奶奶注意到凡凡有一些奇怪的举动——晚上睡觉前，凡凡会反复开关房门，确认门是否“严丝合缝”地关上了；在房里学习的时候，凡凡会三番五次跑到客厅，看家里的猫猫狗狗有没有跑丢；明明刚洗净手，凡凡却总觉得自己很脏，走进卫生间反复清洗……

    如果说缺少父母陪伴的凡凡，至少还有奶奶的关爱，但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则彻底击碎了他对幸福的理解。

    那天，凡凡的父亲回到家，许久没见到爸爸的凡凡正准备扑入爸爸怀中好好撒个娇，却被奶奶一把拉开。

    “奶奶想问爸爸要一些生活费，可爸爸说他最近也不容易，得再缓缓……”

    奶奶单方面的责备很快升级为双方的骂战，见爸爸不愿给生活费，奶奶冲进厨房取出刀具，以自杀相要挟，逼得爸爸最终“就范”。

    被吓坏了的凡凡不知所措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抱紧玩具小熊，不停呢喃道：“小熊，对不起，我让你看到了这样的可怕画面，对不起……”

    “从那以后，我觉得我内心的某些东西，开始向坏的方向发生了变化。”

    逃避

    成绩一落千丈

    从此，凡凡再也不喜欢“家”，校园成了他最喜欢的地方。

    凡凡一头钻入学习中，尝试用学习忘记家庭带给他的创伤，这种方法也一度奏效。

    在初一的一次月考中，凡凡所有科目和综合排名均是全班第一。第一次尝到天道酬勤滋味的凡凡，没有将这份喜悦分享给家人，而是选择告诉自己的室友。

    室友们的羡慕与赞美，让凡凡感受到了的自己价值，对于大家的恭维，他十分受用。

    可是，有一位室并没有表达赞美，凡凡径直走到室友身边，大声质问原因。

    其实，凡凡与这名室友因脾性不合，平日里向来不对付。凡凡近乎无理的刁难，成了引爆争执的导火索，两人在宿舍里大声吵架，最后升级为大打出手。

    在其他室友和宿管的紧急介入下，这场风波才不至于闹出更大的后果。

    从教导主任办公室出来后，凡凡望着天空，感到迷茫。

    “其实我一直挺想和他成为好朋友，但全班第一的‘名望’都不能让他心悦诚服，我真的要气炸了……”

    经此“一役”，凡凡的古怪脾气让他“名声在外”，原先和他关系不错的一些朋友，也开始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失去了朋友的支持和安慰，凡凡再也无法专注于学习，每天吃不好睡不香，成绩也一落千丈。最新一次的月考中，他的成绩全班倒数第三。

    凡凡讨厌这样的自己。

    心疾

    成为叛逆少年

    见儿子学习成绩急转直下，凡凡的妈妈也急得焦头烂额。在凡凡的要求下，妈妈带他到医院做了一次全面检查，结果显示凡凡身体一切正常，但是患有轻度抑郁症。

    “我不知道什么是抑郁症，但当我站在医院走廊，想起那些伤心的往事，尤其是想到爱我的奶奶总有一天也会离我而去，我就止不住地号啕大哭。”

    可凡凡妈妈对抑郁症不以为意，这在很大程度上加深了凡凡的不安。

    凡凡开始用他的理解，或许也是人类本能中最原始的那部分——以报复心态，来回应这一切。

    凡凡开始以抑郁症患者的身份，向家长提出各类物质和精神层面需求——即使他并不十分需要它们，但他总觉得，这是他被亏欠已久的。

    各种需求被满足，但家长的刺激阈值也被拔高，凡凡的“抑郁症患者身份”渐渐不再奏效。他开始在网上搜索自杀方式，并认识到跳楼是其中最具威慑力的一种。

    坐在窗台边，一只脚已经悬在半空，屋内是气急败坏的家长，气氛一度紧张到顶点——这样的场景通常以凡凡的“胜利”和要求得到满足草草收场。

    虽然凡凡总以自杀要挟亲人，但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离开这个世界。

    “我知道，我的心，生病了。”

    释然

    卸下心理防备

    几次来访，凡凡陆续讲完了自己的故事。说完最后一句话，凡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些秘而不宣的伤心往事，就像被阳光照射的阴影一样，倏然散开了。

    “没想到把心里话说出来，这么轻松。”凡凡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姜媛媛对凡凡建议道：“我们把妈妈请进来，一起玩个沙盘游戏怎么样。”

    凡凡迟疑了一下，点头答应。

    经过简单的规则介绍和20分钟的游戏后，凡凡和妈妈共同打造的沙盘世界呈现在他们眼前，望着母子俩一起创造出来的沙游世界，母子俩都若有所思。

    在分享中，姜媛媛一直引导凡凡去觉察妈妈的默默付出——妈妈在沙盘游戏中为凡凡搭建的家园带来了医院、超市、果园、加油站等。

    凡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现在如果我们做减法，拿掉沙盘里的一些东西，你会拿掉什么？”

    凡凡想了想，思索再三，小心翼翼地把保卫着家园的栅栏取了下来。

    “妈妈呢，也可以拿一点东西下来。”

    看见儿子的改变，妈妈也立刻把把守着家园的铁门取了出去。

    “现在，我们就可以说，你们都对彼此打开了心门，卸下了防备，接下来，便是漫漫治疗与改善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