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是充满奇遇。
对张凯来说，在克拉玛依度过的这个夏天，就是他人生中一段闪着耀眼光彩的奇遇。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不仅结识了一群善良的人，做了助人为乐的事，收获了一段珍贵的回忆，还多了一个挂念的家。
这段经历给了张凯一次重塑自我的机会，他和过去那个沉郁的少年告别，用新的身份成长——
他叫张凯，是陕西省一位14岁的平凡少年，是克拉玛依市一名光荣的志愿者。
他要向着光生长。
少年的果断
屋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少年站在黯淡的灯影中，显得格外消瘦。他微微低着头，看见有人进屋，腼腆地抬起头打招呼。
“你们好。”他头发留得有些长，戴着口罩，声音有一种少年特有的清朗感。他礼貌地请来访者坐下，双手规矩地放在膝头上，等待来访者开口。
这是我市绿雅佳苑社区关爱联络员喻陆艮第五次到张凯家中走访。张凯老家在陕西，家里有三个孩子，他排行老二。今年4月，张凯父亲重病，母亲无暇照顾他，张凯便来到克拉玛依探访大伯。7月底，我市开展疫情防控工作，大伯居住在了单位，留张凯一人在家。为了帮助张凯，喻陆艮经常给他送来饭菜和日常必需品。
在喻陆艮的印象中，这间不算宽敞的出租屋里总是亮着一盏孤独的小灯，张凯从没有因为和自己逐渐增多的见面次数而显得熟络。他总是一言不发地蜷在沙发一角，昏暗的光线下，她甚至有些看不清少年的表情。
“听罗大姐说，你不太愿意接受社区给你送来的饭菜，这是为什么呀？”喻陆艮语气轻柔，措辞谨慎。
张凯皱了皱眉头，把头埋得更低了。半晌，从喉间挤出一句话：“我什么也没做，不能白吃。”
喻陆艮并不意外，虽然张凯平日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她隐约察觉到，张凯的自尊心很强。楼栋长罗会菊的儿子和张凯同龄，作为志愿者，她经常赶在社区之前给张凯送饭。尽管如此，张凯仍然吃得不情不愿。社区书记一直希望找到一个既能照顾好张凯，又能不露痕迹地保护少年自尊心的办法。
“社区现在需要志愿者，如果你愿意，可以加入。”喻陆艮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样我们就不用每天给你送饭，你可以直接在社区吃。”
张凯蓦地抬起头，回复得很果断：“我加入！”
灯影勾勒出少年清秀的轮廓，喻陆艮清楚地看到，那一瞬间，少年的眼神很亮。
少年的快乐
清晨的阳光温柔地从窗间倾泻而下，屋里霎时亮堂起来。
张凯站在镜子前，仔细整理好鬓角的头发，踏出家门。
从8月2日起，张凯有了一个新身份：志愿者。从这天起，13岁的张凯成了绿雅佳苑社区年龄最小的志愿者。
还不到9时，张凯就到社区报到了。他有些紧张，同时又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庄重感——他把社区发的志愿者马甲和袖章穿戴好，反复拉扯整齐。
根据安排，张凯和罗会菊分在一组，负责配合辖区便民商店，给11栋居民楼的住户运送生活物资。
“虽然都是一些零碎活儿，但一天至少要跑三四十趟。如果觉得吃不消，一定要告诉我们。”出发前，喻陆艮再三叮嘱张凯。
让张凯加入志愿者队伍是社区在会议上反复商讨的结果。大家一致认为，与其让张凯每天在家孤单生活，还不如让他参加一些志愿者活动，这样不仅能丰富日常生活，还有利于提升人际交往能力。
提着大包小包的物品，本就瘦小的张凯显得更加单薄。罗会菊心疼孩子，暗地里包揽了重活，把一些相对较轻的物品交给张凯派送。即便如此，一天跑下来，张凯还是累得双腿发软。
晚上去社区吃饭时，张凯吃得很香。喻陆艮欣喜地发现，仅仅一天时间，张凯就像换了一个人——说话时眼神明亮、神采飞扬，行为举止也不像之前那样拘谨，刻意保持的距离感一下子没了。
“阿姨，我可以的。”张凯放下碗筷，安慰起担心他无法承受工作压力的喻陆艮，“我很喜欢当志愿者。”少年笑了，“原来，帮助人的感觉这么好。”
少年的信条
“您好，这是您订的菜。”张凯将一大包蔬菜递给绿雅佳苑社区7栋居民朱会忠，这是他8月3日帮助的第二十户居民。
29岁的朱会忠看了一眼张凯细瘦的胳膊和清秀的眉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半晌才想起来道谢。
“志愿者工作可是体力活，这小家伙行啊！” 关上门，朱会忠暗自思忖，“反正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事，小朋友都上了，我不能闲着！”
第二天，朱会忠报名成为了志愿者。社区恰巧重新分配人员，将张凯和朱会忠分到一组。为方便合作，社区书记建议两人住在一起，张凯次日就搬到了朱会忠家。
白天工作时，两人是勤奋的“兄弟组”，备受邻里好评；夜晚回家后，两人却“形同路人”，张凯总是一个人窝在房间里，不愿和朱会忠有过多交流。
了解到张凯家里的情况后，朱会忠对这个性格内向、个性要强的孩子更加怜惜，他决定试着走进张凯的心。
朱会忠注意到，张凯有些挑食，尤其不爱喝牛奶，身材也比同龄孩子小一圈。“不好好吃饭，将来长不了大个子。”朱会忠一脸严肃地对张凯说，“从今天起，你的牛奶我承包了！”
每天在社区吃完早饭，朱会忠都会给张凯买一袋牛奶，并督促他喝完。尽管不爱喝，但出于礼貌，张凯每次都会全部喝光。作为奖励，朱会忠又“承包”了张凯的所有零食。
“兄弟组”越来越有默契，不仅工作效率高，“业绩”还名列前茅，不少居民都记住了这对能干的组合。慢慢地，张凯习惯了喝牛奶，和朱会忠的关系也越来越近。他开始愿意和朱会忠谈论自己的家庭、爱好和梦想，与他分享快乐、倾诉忧伤。
“我妈妈说，做人要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不能坐享其成，更不能吃白食。”一天，张凯向朱会忠吐露了自己不愿接受社区工作人员馈赠的原因。
“你妈妈说得对！”朱会忠拍了拍张凯单薄的脊背，心中百感交集，“小凯，你做得很好！”
少年的眼泪
8月24日20时。
刚踏进社区办公室的门，张凯就被簇拥到人群中间。一个漂亮的生日蛋糕摆在办公桌上，几个色彩斑斓的气球闪闪发亮，十几张热情的笑脸争相祝福：小凯！生日快乐！
张凯有些懵，他是来吃晚饭的，怎么变成了过生日？来不及多想，张凯已经被推坐在蛋糕前，开始吹蜡烛、许愿……
蛋糕的甜蜜也没有把张凯的思绪拉回来，他沉浸在一种不知所措的幸福中。以往他过生日都比较简单，从来没有十几个人一起为他庆祝。他倔强地忍住泪水，再多一点的关怀都可能让眼泪决堤。
这是张凯14岁生日，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异乡，以一名志愿者的身份过生日。少年觉得，这一天，他一下长大了。
过完生日不久，志愿者工作进入尾声，张凯回家上学的日子也近了。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临行时，张凯还是忍不住哭了。他用力擦着眼睛，声音都碎在泪水里：“哥哥，我不想走，我舍不得你们。”
朱会忠摸着张凯的头，眼眶通红：“我们也舍不得你。不过，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读书。”他伸出手指和张凯拉钩：“我保证，不忙的时候就去看你，你假期也可以来找我，以后，克拉玛依就是你家。”
张凯的情绪在温暖的话语中逐渐平复。9月3日下午，他背上社区赠送的新书包，前往人生的下一个旅程。
灿烂阳光下，克拉玛依变成一个遥远的光点。张凯转头望了一眼这个曾经无比陌生，如今恋恋不舍的城市——在这座充满温情的城市，他感受到了太多善意，也付出了自己的真诚；他尝到了助人的快乐，也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少年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摊开绿雅佳苑社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是一个精致的笔记本，扉页和末页上写满了社区工作人员和志愿者的寄语。
其中有一句，是那么惹眼，如同漆黑夜幕中最亮的星星——
小凯，向着光生长！